翌日一早,沈晏之用飯後欲出門拜訪恩師。
出門前,站在院內,特地詢問賀妙心,可有想要之物?
賀妙心膩臉暈霞,嬌嗔道:“表哥,有你這份心就夠了。”
“你安心辦事即可,我什麼都不要。”
沈晏之伸手摺了一枝淡紫色木槿花,卡在了她鬢角發間。
初陽細碎鋪在臉上,嬌豔的人又平添幾分俏麗。
“既然賢妻什麼都不要,那我更要自覺準備禮物。”本就清朗的聲音,壓低以後,更是沉啞蠱人。
賀妙心如飲了仙露般,整個人飄飄欲仙。
“你冇事可去尋安箐、安菱聊天解悶,我會儘早回來陪你。”
沈群山有兩個即將及笄的孿生女兒:沈安箐和沈安菱。
性子乖巧,很招人喜歡。
賀妙心聽聞這話,心裡猛然一顫,強行鎮定地送沈晏之上了馬車。
上了馬車,沈晏之麵無表情地拿出帕子,用力擦剛纔插鬢花的那隻手,擦完後,將帕子扔在諸左身上。
“燒了!”
*
送走沈晏之,賀妙心又喜又愁。
喜的是,她嫁過來後,不用侍奉公婆,公公留下的兩個妾室已被沈老祖母打發去彆院,三個庶女小姑都已嫁人。
夫君即將官複原職,又對她溫柔體貼。
府裡的老祖母是賀家人,對她各種偏袒疼愛。
秦歸晚不是大礙,早晚會被除掉。
府裡有杜氏主持中饋,不用她操心。
大房院裡,她是唯一的女主子,隻需要安心當好沈晏之的美嬌娘即可。
這份愜意,放眼整個京都,也是獨一份。
愁的是,她以後要經常麵對二房之人。
昨日她躲在院子冇敢去二房走動,今日沈晏之特地提到這件事,再不去,實在說不過。
糾結許久,還是讓慧香準備了禮物。
她帶著慧香和蘭香兩個貼身丫鬟,提著禮物,去了二房院裡。
她成親前常受沈老祖母之邀請來府做客,和沈安箐和沈安菱關係尚好。
到了二人院子,三人相談甚歡,聊了快一個時辰,這才告彆離開。
回去路上,路過花園時,迎麵過來一位身穿青古錦袍的公子哥。
長得人高馬大,肥頭大耳,橫肉亂飛。腰間玉帶勉強勒住碩大的肚子。
來人正是現在的靖海侯世子,沈群山嫡子:沈成安。
賀妙心頓時麵色煞白,轉身就要往旁邊小徑去,沈成安先一步看到了她,驚喜道:“大嫂。”
賀妙心自知躲不掉,壓著恐懼,頓住腳,強顏歡笑,“三郎。”
沈成安上前,盯著賀妙心鬢角的木槿花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問道:“大嫂,好巧。”
“我昨日一早出門辦事,回來路過寺廟,替你和大哥求了一個早生貴子的平安符,正要給你們送去。”
說著,他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紅色平安符。
慧香接過,遞給了賀妙心。
賀妙心捏著平安符,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身子搖搖欲墜。
這是涼音寺的符。
之前每次與沈成安廝混,都是打著去涼音寺上香的名義出門的。
“多謝三郎。”盈盈行禮後,笑意幾乎快維持不住了。
“都是一家人,大嫂何必客氣。”沈成安笑吟吟道,“小弟還有事,不和大嫂多聊了。”
說完,雙手揖禮,慢悠悠踱步離開了。
賀妙心堪堪撐住冇倒下,勉強走回屋,一路上,每一步都行走艱難,如踩刀刃。
慧香和蘭香發現了異常,進屋後忙讓她躺下休息,問她是否需要看府醫?
她說不必,走乏了,躺一會即可。
驅走二人,摸出平安符,扯開繩帶,裡麵果然塞了一張紙。
打開,上麵寫有九個字:【今晚亥時,後院枇杷樹。】
賀妙心將臉埋於錦被中,無聲痛哭。
剛嫁給沈晏之,還冇過上舒心日子,沈成安就想毀了這一切。
*
秦歸晚又發燒了。
府醫趕去,施針開藥後,發現秦歸晚雙眼盲了,當即驚愕不已。
青枝解釋說眼疾不是生病所致,是當初為大公子試藥遺留之症。
來大楚之前,她隨身帶了不少羌醫配的藥丸,平時發作,主要靠吃藥丸調理。
府醫研究了青枝的藥丸,發現裡麵的一味藥若是能換成百年人蔘,見效更快。
不過,此事,他並未吐露。
百年人蔘是稀罕物,沈府也冇幾根,秦氏可冇資格使用。
他隻得叮囑青枝,若之前的眼疾之藥管用,那便繼續吃。
仆婦將此事稟告了賀妙心。
賀妙心剛哭完,勉強擦乾眼淚,才收拾好心情。
聽聞此事,隻覺得腦袋發脹。
秦歸晚還真是個禍害。
隨便關佛堂一夜就病了,病還冇好又瞎了,還說什麼為了沈晏之中毒所致。
越想越糟心,堵得心肝脾肺哪哪都疼。
眼見著沈晏之就要官複原職,秦歸晚為沈晏之中毒致盲之事傳出去,定有人藉此大做文章。
指責沈晏之不仁不義,苛待同生共死的枕邊人。
她這個剛進門的新婦也要背上善妒惡名。
若是沈晏之善待秦歸晚,她怎麼辦?賀家臉麵往哪裡放?
況且,沈成安對她步步緊逼,她必須緊抓住沈晏之的心,決不能讓沈晏之對其他女人上心。
慧香勸慰:“主子,你莫要為秦氏這種醃臢東西傷了身子。”
“你再忍忍,待姑爺官複原職,坐穩了位置,老祖母自然會出手。”
賀妙心浮躁不安。
現在最緊要的不是怎麼處置秦歸晚,是怎麼讓沈晏之對她愛之入骨。
若是哪天東窗事發,隻盼著沈晏之能心軟原諒她。
想了許久,心一橫,“把我陪嫁的那根百年人蔘取出來,給秦氏配藥。”
慧香和蘭香齊齊大驚。
“小姐,萬萬不可。”
“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
“百年人蔘是多金貴的東西,夫人疼你纔給你陪嫁了一根。你怎可拿去給東羌賤人入藥?”
賀妙心怒然叱罵,“你們懂什麼!”
她當然知道百年人蔘的金貴。
她能怎麼辦?
沈晏之今日出門前還誇她是賢妻,要給她帶禮物。
她自然要儘力坐實賢妻之名,讓沈晏之誇讚愛憐。
她捂著心口,隻覺各種事沉甸甸壓在一起,簡直要把她壓垮碾碎。
*
京都,文府。
文鶴年是沈晏之被俘前的恩師,如今年邁在家頤養天年。
時常有學生登門請教。
今日,沈晏之便是來拜訪他。
奴仆將他引入書房後,裡麵並無文老夫子,隻有顧濯纓。
他穿著一身孔雀藍錦袍,大咧咧坐在紅木太師椅上,捧著茶盞,翹著二郎腿,時不時啜飲兩口。
咧著還留有青紫的嘴角,斜眼看向來人。
“這麼憔悴,徹底未眠嗎?”
“怎麼?賀妙心那賤人纏了你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