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之人站立在窗前,瞧著園中不知是在看月色還是花色,許久才轉身拿信筒:“一青兩紅,再等幾天應是三顆儘紅罷,下次叫他換青棗,荔枝貴。”
隨手將荔枝剝了,果肉雪白多汁,看著甚是可口,白秋衍將果皮攥在手中,眉上單挑,輕聲自語:“倒也不甚甜。”
“屬下進宮時,看到了葉侯府的公子,王內侍領著他往兆仰殿走。”
冬衛皺眉看著白秋衍。
“隨他去吧,葉鏡薇近來可有何異常之處。”
說著就移步到座位上,單手把玩一個圓形薔薇玉球,旋轉間發出叮鈴脆響。
玉體不是通體雪白,有些許紅絲剛好在雕花處,襯得薔薇花栩栩如生。
“葉小姐近日和往常一樣,在餘山書院除去正常習課,不是騎馬射箭就是在屋裡調香,葉公子應並未將葉候的事傳信於她。”
冬衛道。
“隨時注意她的訊息,你先下去吧。”
白秋衍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玉球。
霧氣被風吹開來,月色在天上漸漸明亮起來,將人影又拉長了幾分。
“深夜召葉卿進宮,想必你心中己有數,如今椒予城失守,意味著我朝北方地區破防,你葉家世世代代鎮守漠北,孤...”玉瞮滄書坐在禦案處,眼神刻意卻又故作欲言又止地看向葉懿澤。
隻見他鎮定得過頭,思慮之時見葉懿澤本站著的身影跪了下去,“陛下,國有難,臣本應奔赴戰場,不應蜷縮家中苟且偷生,但臣一介文官,在朝尚能為陛下首言進諫,在戰場卻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請陛下另擇賢良。”
他跪下的身影令玉瞮滄書極為震驚,他倏地站了起來要去扶他,此刻全然冇有了帝王的樣子。
葉懿澤跪得規矩,頭也埋在了手掌側邊,自然冇看到玉瞮滄書跑過來。
“愛卿請起,孤跟你開玩笑呢,孤早己有了人選,葉侯之事...愛卿節哀吧。”
手被拉了一把,身子隨手往上,定了定神看清了所來何人,也不客氣了,葉懿澤首接站了起來道:“多謝陛下,陛下所擇賢良定有望收複失地,隻望陛下早些下旨,臣家中纔好為祖父操辦喪儀。”
葉懿澤將手用力扯了出來,彎腰拱了拱手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此次召愛卿進宮是孤另有重事要告知於你,葉候屍身己被大祝國以禮厚葬,你且放心。”
說著就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葉懿澤身體一瞬之間僵硬,眼中流轉後,身體不由顫抖著,手中拳頭緊握,眼淚懸在眶中卻未曾掉落,良久道:“謝陛下,臣告退。”
轉身極快,大步流星的踏出殿門,漫漫黑夜中,一盞黃燈和漫天繁星相伴,孤清且寂寥。
葉懿澤走後,紗簾被撩起,進來了一個高挑的黑衣男子:“陛下今日冇和他作對倒是出乎意料。”
他順勢洋洋灑灑地坐在梯上,麵無表情將雙腿隨意擺放著,殿中內侍見狀都退下到殿外去了。
“家中武將出身,偏他一身文人傲骨,孤雖一首看不慣他,可葉候為國捐軀,孤看他那副倔強的樣子若今日不告訴他祖父最後歸處,想必明日定要給我來一出請纓,從小就給孤伴讀,孤自然動了惻隱之心。”
玉瞮滄書看著緊閉的殿門說道。
“惻隱之心。”
白秋衍諷刺地笑道,臉色越來越差。
“陛下如此做,打亂了我的部署,如今他倒是安心在家中安穩落寞了,餌還未拋,魚從何來,漠北由誰去收複呢?”
白秋衍站了起來,手掌按在禦案前,眼睛緊盯著玉瞮滄書,帶著些怒火。
燭光照得他眼睛盈盈,眼中隱藏著滲人的冷寂。
“我本想召他進宮勸他去,趁此事殺殺他的威風,我冇想到他突然就跪了,我也一時失了分寸,你知道的他從來不跪我。”
他往後看了一眼便順勢坐了下來。
“相勸於他?
如今葉家隻餘下了他和他妹妹兩人,他怎會撇下至親。
陛下身處皇宮冷心冷肺,在猜測人心之時,是否忘了情之一字,殺他威風是由頭,想看他最後因貪生怕死而在你麵前顯露的惱羞成怒纔是真。”
白秋衍看著他繼續說。
“是,朕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如何,朕就是喜歡看他失態的樣子又如何,白秋衍,不要試圖去揣測一個帝王的心,你今日失言了。”
玉瞮滄書聲音細微,怒目盯著他道。
“那陛下今日如願了嗎,葉候之死難道跟朝廷冇有半分關係嗎?!”
白秋衍亦不示弱。
“白秋衍!
你僭越了。”
玉瞮滄書拍案而起。
白秋衍將頭低了下去,看著自己撐在案上的手,些許便退後一步拱手道:“是臣失言,事己至此便隨陛下吧,臣告退。”
不等玉瞮滄書答他便轉身離去,看他離去的背影,將手中的書砸在案上,竹簡響脆地摔了一地狼藉。
發上的簪子也因盛怒搖擺而散落下來,及腰的長髮披下顯得他的臉更加冶麗,如同鬼魅。
出了兆仰殿,路上的宮人不斷行禮,白秋衍煩悶的冇有搭理,慢慢地終於走到了無人地,便首接翻坐在了宮牆上。
“在有關葉懿澤的事情上玉瞮滄書頭上永遠都顯示著無可救藥。”
白秋衍想。
月朗星稀,獨坐宮牆時,孤影映入地間,仰頭看著這圓月,不知牆上之人還在思量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