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在Z先生的指導下又重新錄了兩遍,傳過去之後,她才注意到對話框裡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十六分了。
國內時間應該是早晨了,他是一直忙到現在都冇有睡覺嗎?
這次返工的錄音,音質還是不太好。Z先生在外麵出差,隻好找了朋友幫忙處理剪輯,不過最後總算是通過了稽覈。
得知這個好訊息,沈星瞬間累趴在了桌子上。
zyy:抱歉,這麼早吵醒你。
lc:不會,我現在不在國內。所以其實,是還冇有睡。
zyy:旅行?
lc:是啊。你呢?這麼忙是在工作嘛?
zyy:嗯。
沈星看著對話框上麵的狀態不再變化了,猜測這次的聊天算是結束了。
她的手指懸在手機的鍵盤之上,猶豫著是不是應該說句結束語感謝他。
思忖之間,Z先生先發來了訊息:那祝你旅途愉快,晚安。
一場戛然而止的談話,留有一絲意猶未儘。
時差還冇完全調整過來,加上剛剛錄音的時候精神高度集中,現在的沈星冇有一絲一毫的睡意。不過她依舊回了Z先生一句“晚安。”
沈星從書桌前起身,到廚房的島台上拿了一瓶牛奶,懶得加熱了,直接小口喝著回到桌前,打算將剛剛暫停的《情書》看完。
故事劇情已經進行到**了,女主角藤井樹收到了學生們為她帶來的一張圖書館的借書卡,借書卡的背麵是男主角偷偷描繪的她的人像畫……
高中時候的暗戀,多麼純淨而美好。
隻可惜,大多數都不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曾幾何時,她也懷揣著小鹿亂撞的少女心思,為一個男生畫過一整本畫冊的人像畫,作為畢業禮物的告白禮物。隻是那個男生並冇有如電影裡的主角這般珍惜,而是冷漠地將畫冊扔進了湖裡。
沈星垂眸,眼睛黯淡下來,把冇喝完的牛奶擱在書桌上。
就算是常溫的牛奶,入了口仍帶一絲寒意,她不禁屈起腿,在椅子上蜷縮成一團,用下巴抵著膝蓋。
後麵的劇情,沈星冇有心思再看下去。
她合上筆記本,準備去床上醞釀睡意。
出乎意料的,手機又跳出一條訊息來。
zyy:抱歉今天讓你久等了,請你看日落作為賠禮吧。
zyy:照片
沈星點開大圖,是落日夕陽下的一片玫瑰粉的冰川。
翌日,沈星睡到了下午,起床潦草地吃了點東西,就換好衣服出門了。
鎖門的時候,碰巧遇上了帶著鏟子出來剷雪的霍叔。
霍叔正在收拾主路上新堆的雪,見沈星一根手指繞著車鑰匙,腳步輕快地走出來,便問:“今天去哪兒玩?”
沈星笑笑,回答:“打算去鎮上看看,順便買點食物。”
霍叔揮了揮手,“那你趕緊去吧,早去早回,這兩天天氣不太好。”
“我知道了,謝謝霍叔。”沈星說完,上了白色越野車。
沈星跟著導航,先去了一家大型超市。
之前陳姨、霍叔請她吃了晚餐,她打算今晚回請他們,於是在超市裡耐心挑選,最終收穫了整整兩大袋的食物。
隻是冇想到,等沈星從超市出來,天色已經昏暗如近黑的深藍,雲層壓得很低,好似一伸手就能夠到了。比這更糟糕的是,空中還飄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雪。
這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沈星蹙眉,匆忙抱著食物坐進車裡。
她對著後視鏡輕輕拍落頭髮上的雪花。擔心雪會越下越大,她取消了去咖啡館的計劃,決定立刻返程。
越野車艱難地行駛了一路。
在離民宿還有半小時車程的時候,天氣狀況變得更加惡劣,不僅雪越下越大,而且連風力也開始升級。特彆是經過兩旁冇有群山遮擋的公路時,沈星能明顯地感覺到越野車已經被橫風吹得無法貼地行駛了。
此時的她,幾乎每一腳油門、刹車都在控製著力道,儘量不讓車子漂移。
幸好,最終總算是安全抵達了民宿。
寒冷的冰雪被隔絕在大門外,沈星如釋重負地踢掉了腳上的鞋子。被房間裡的暖氣一烘,她才後知後覺地察覺自己的貼身衣物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黏膩的感覺不太舒服,她撩起衣服的下襬,讓衣服不再貼著肌膚,接著走向浴室。
房間裡的溫度越來越高,沈星洗完澡,換了一身吊帶睡裙從浴室裡出來,肆無忌憚地走動。
她光著腳,手裡捏著一條白色毛巾隨意擦拭著長髮,一頭染成人魚藍的捲髮,仿若茂密的海藻般散落在她白皙光滑的後背上。
明天就要離開了,原本打算邀請陳姨霍叔一起吃頓飯的,可是看現在這天氣,即使距離這麼近,出門也並不容易。
靠近窗邊,都能感受到外麵的寒氣正從縫隙中滲透進來。
沈星收回盯著窗外的目光,往暖氣的出風口走近了些,正猶豫著是否要發出共進晚餐的邀請之時,忽然瞥見餐桌上多了一張紙條。
陳姨:小星,我和霍叔要趕著去鎮上處理另一處民宿的事。天氣預報說這兩天會有暴風雪,你最好等雪停了再走,民宿可以繼續住,不用擔心。
擦著頭髮的手微微頓了一下,沈星將紙條疊好。
“既然如此,”她將毛巾丟在桌上,轉身跑進臥室,從行李箱裡翻出兩包泡麪,“晚餐就是你們了。”
電磁爐上,鍋裡的水不斷髮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配合著藍牙音箱裡的歌聲,絲毫不失節奏感。
沈星撕開泡麪的包裝,將兩塊麪餅都丟入沸騰的水中,用筷子攪拌幾下,為了省事一股腦把調味料全部倒進去,最後蓋好鍋蓋。
突然間,她似乎聽見了幾聲敲門聲。
沈星渾身一僵,很快關掉了音樂,全神貫注地豎起耳朵。
細細一聽,門外又是三聲響聲。
陳姨不是說這邊方圓百裡都冇有人嗎?那這外麵是人是鬼……
沈星的心裡已經開始打鼓了,腦海裡也控製不住地播放起各種恐怖片的畫麵。
她慌亂地披上外套,踮著腳尖,還不忘在廚房順手拿過一把刀,小心翼翼地走向門口。
門外的人極度耐心,一直有規律地敲著門。
沈星壓低了嗓音,粗聲問外麵是誰。
門外的人愣了片刻,開口道:“是我。Sean.”
沈星提起來的心瞬間落下了一半,可是仍舊不安。
再怎麼樣也是個陌生男人,而且他不是出差去了嗎?
沈星警覺地將門打開一條縫隙,“有什麼事嗎?”
透過門縫,Sean看見了一雙漂亮的眼睛,乾淨清澈的瞳眸中,帶著一絲小鹿般的警惕。
他有一瞬間的恍神。
“Sean?”沈星疑惑地喊他。
“我家的門被雪封住了,”Sean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向著他的房子抬了抬下巴,“我爸媽冇想到我會回來,做了安全措施。”
沈星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後方的房子大門上似乎確實被什麼東西遮擋著,門前的雪幾乎有半人高了。
大風將她的房門吹得呼呼作響,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收回視線,落在快被風雪捲走的Sean身上,“先進來吧。”
Sean進了屋子,將門關好。
剛剛,她在那幾秒鐘裡的糾結都被他看在眼裡,沉默了片刻,他還是解釋道:“我媽剛纔應該給你打過電話。”
“有嗎?”沈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快步走到廚房,拿起手機來看。
是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民宿的預定係統裡也跳出了好幾條陳姨發來的資訊。
“好像是。抱歉,我在煮泡麪,冇有看見。”沈星道著歉,倚著島台回過頭來,“你的工作結束了?”
“嗯,知道暴風雪要來就先回來了,冇想到正巧遇上。”
Sean依舊穿得像個雪人,羽絨服、圍巾、帽子、墨鏡整齊劃一。
他身材高挑,穿得厚實也不顯臃腫,身上還攜著一路風雪的凜冽,此刻筆直地站在客廳裡,就如同一棵長在冰川上的雪鬆。
他們毫無預警地對視。
“裡麵有點熱,你介意我脫掉衣服嗎?”Sean語調平淡地詢問。
除卻鍋裡撲騰著的水聲,Sean的聲音落在耳中格外清晰。
“請便。”沈星搖了搖頭,與此同時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隻是還冇等她細想,Sean就解下了圍巾和墨鏡。
他隨性地將圍巾和墨鏡丟在沙發上,抬起頭來,一雙清涼透徹的眼睛如同冰川下的幽暗海底。
他安靜地看向她。
霍宴清?
怎麼會是他?
沈星霎時呆愣在原地。
她終於知道了剛纔那一絲熟悉的感覺,究竟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