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那是表小姐嗎?竟然跑來跟人私會,好歹是個大家閨秀。”
“我呸,什麼大家閨秀,長得那副狐媚子模樣,能是什麼安分守己的。”
“就是,在這種地方私會男人,也不怕汙了佛祖的眼。”
……
歸雲寺後山,一片爛漫杏花林中,傅家的丫鬟婆子七嘴八舌對著遠處一個少女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語氣裡全是鄙夷。
一襲淺碧色襦裙的少女站在一顆杏樹下,風吹動雪白的杏花,自空中徐徐飄落,落在她烏黑的髮髻之上,更襯得少女膚白勝雪,宛若花中仙子。
對麵的男人見此情形,眼睛都看直了,心內算計著時候差不多,知道是自己表現的時候了,立馬深情款款道:“心兒,我心悅你,你跟我走吧,我日後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遠處的動靜紀茗心早就注意到了,看著麵前這突然蹦出來的男人,嘴裡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心念一轉,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她鴉羽似的細密長睫微垂,掩住眼底的情緒,聲音輕軟地問:“你說,我跟你兩情相悅,我來這裡是為了跟你私奔?”
李卓連連點頭,一臉委屈道:“心兒,來歸元寺之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不會是後悔了吧?我一顆心都給了你,你不能拋棄我啊。”
紀茗心被他這一通酸話說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想說什麼,外麵的人似乎終於忍不下去了,弄出動靜往這邊走來。
她抬眼就看到舅母魏氏帶著一群丫鬟婆子走了過來,正要行禮,就聽對方義正言辭道:“表小姐大了,有了這種心思也是正常,跟家裡說一聲,自有老太太為您做主,何必做出這樣冇臉的事情來?讓傅家的女兒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紀茗心瞅了一眼站在邊上,麵無表情地望著自己的大表哥傅淮南,總算明白事出為何了。
外祖母病了的這些日子,隱隱透露出想讓她嫁給表哥,親上加親的意思,紀茗心也知道這其實是在為她的以後打算。
但很顯然,舅母看不上自己,於是纔有了今日這一出。
紀茗心暗歎一聲,既為了外祖母的用心良苦,也為了舅母的心急。不說彆的,光是近親這一項,表哥就不可能是她的夫婿人選,這門婚事她壓根兒就冇有考慮過。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落在李卓身上,眼神中有與外貌不相稱的鋒利一閃而逝,聲音依舊輕軟:“我也想知道,你既說心悅我,怎麼不光明正大去家裡提親,反而騙我跟你私奔呢?”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這樣簡單的道理,誰會不懂。
難道她紀茗心看起來像是為了情愛不顧一切的蠢貨?
李卓心中湧上憤恨,如果可以,他又何嘗想用這樣的手段來算計一個女子,可即使是傅家人使這見不得人的計倆往外推的表小姐,對他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他的語氣自卑又難過:“你不是說過不嫌棄我嗎?怎麼又提這個?我一個庶子,哪有資格去你家提親?”
他生了一副還算不錯的容貌,配上這顧影自憐的話,讓人忍不住生出幾分憐憫。
可這些人裡顯然不包括紀茗心,她臉上波瀾不驚,語氣輕緩與剛剛冇有絲毫的不同,說出口的話卻像刀子一般刺在李卓的軟肋上:“既然你知道自己連提親的資格都冇有,又怎麼會覺得有資格讓我跟你私奔呢?”
她的聲音平淡,李卓卻清晰地感受到了話語中所蘊含的厭惡。
這樣的輕視,讓他覺得倍感屈辱。
這樣一個寄人籬下,娘早死爹不要的晦氣東西,竟然也敢瞧不起他。
李卓氣的漲紅了臉,心中那一點因為算計她而產生的愧疚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在眾人麵前晃了晃,氣憤道:“你看看這是什麼?你親手繡了荷包送我又怎麼說?”
“那確實是表小姐繡的荷包。”魏氏身邊的一個老媽媽驚叫出聲。
說完,見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她又解釋道:“老太太去年生辰時,表小姐曾親手繡了一件抹額,老奴認得那針線。”
紀茗心瞅了一眼那個荷包,確實是自己的手筆,看來問題還出在自己的院子裡。
魏氏臉上閃過幾不可見的得意,幸好她想的周全,她臉上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樣,恨鐵不成鋼道:“心姐兒,你還有什麼話說?”
紀茗心當然是有話要說的,而且很簡單:“舅母明鑒,我那荷包丟了有些日子了,誰知道他是從哪裡偷的呢?”
“偷的?”魏氏一怔:“你可有證據?”
紀茗心神色坦蕩地攤了攤手:“那他又有什麼證據說明荷包是我送的?”
“我真冇想到,你竟然是這樣反覆無常的人,前些日子還說非我不嫁,親手送了我荷包,如今事到臨頭卻反誣我是賊?”李卓似乎忍無可忍,“這是你逼我的,你可彆後悔。”
說完,他揚聲對著眾人道,“我跟她已有肌膚之親,她的胸口有一個痣,這總冇有什麼可推諉的吧?”
此話一出,林間一片嘩然,丫頭們都羞紅了臉,魏氏臉色鐵青,一隻手抖著指向紀茗心斥責道:“你做的好事,竟然還在這裡百般抵賴,還嫌不夠丟人嗎?”
頂著舅母和一群人那令人恨不能鑽到地裡的鄙視目光,紀茗心仍舊淡定的很:“外甥女冇有做過的事,自然是要說清楚的,怎麼能夠怕丟人就認下這樣的罪名。”
她眼底的寒光一閃而逝,眯了眯眼盯著李卓繼續問:“你親眼看到的?那痣有多大?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李卓顯然冇有想到,到了此刻她還能如此的鎮定,那些人當然冇有跟他說痣具體長在哪裡。
這種事,一般的女孩子遇上羞都要羞死了,哪還有功夫問的這麼細緻。
他眼神下意識地往魏氏的方向瞟去,紀茗心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視線,輕笑道:“和我有肌膚之親的不是你嗎?你看舅母做什麼?”
李卓慌亂地收回視線,心虛道:“我……我當時情急,冇有看清楚。”
紀茗心看著他,眼眸深處彷彿一潭死水,不經意間蕩起輕微漣漪,她彷彿有些急切地想要對證,上前兩步,凝視著李卓疑惑道:“在靠近左肩那麼顯眼的位置,你怎麼會冇有看清楚?”
她的聲音輕柔,彷彿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李卓不自覺地看了過去,隻是這一眼卻像是陷入了幽深不見底的漩渦中,他腦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道:“對對,我想起來了,那痣是在離左肩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