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天色卻異常暗淡,空中飄起了朦朧小雨。
霧色瀰漫,籠罩住整個濰城。
“鈴鈴鈴。”
濰城大學校內下課鈴聲響起。
田雲溪撐著菸灰色的雨傘,提著電腦包與學生們告彆,閒暇地漫步出校門。
她住在校外的舊公寓,走路十來分鐘。
剛到舊公寓,她呆愣住了。
隻因那生鏽破舊的鐵門外,站著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
昔日溫潤的氣質從他的身上褪得一乾二淨,他俊逸的臉龐長了鬍鬚,溫和的眼睛漫上了血絲。
他看著田雲溪,恍惚如把她當救命繩,乾裂的唇開合:“雲溪,幫幫我吧……”田雲溪身子發僵,手幾不可察地顫抖,手快要拎不動提包。
“程昊玉?”
她無意識地喃喃。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本疲累的神經恍如變得混沌,往昔的一切一切都兜頭而來。
*中州大陸一分為二。
修真界在北,魔界在南。
魔宮在魔界中心,最高的山巔上,魔氣常年繚繞著山峰,陰沉不見陽。
古色古香的南廂房充溢著沉木香,仔細聞能嗅到一絲微澀的藥味。
“她情況如何。”
一道夾雜冷色調的嗓音在房內迴盪。
“恢複的很好,再治療一次,該醒了。”
一聲平板的女音回答。
此女子身著箋青色衣衫,側坐在架子床邊,她瘦白的手指搭在一隻嫩白的手腕上,寬鬆的袖子繡著青竹。
側邊的光線稍微昏暗,那裡站著一個俊美的男人,他是魔界的王,自也是魔宮的宮主。
他名喚沈梧,是魔界,乃至修仙界都為之懼怕的存在。
他周身冷峻,高大的身軀擋住半邊木窗。
正垂眸,定在架子床上,無人知,他是在看床上的女病人,還是那位揚起手,勾了勾耳邊髮絲的女子。
“想好要走了。”
突兀,沈梧麵朝窗邊,漠然地出聲,此話弄得田雲溪一怔。
稍有詫異,微微頓了會兒才忐忑點頭。
當初說好了,孫玉嵐醒了,沈梧就放她走。
“隨便你。”
他說。
音質還是發冷的。
手頓了頓,田雲溪眼睫半掩,無人發現地快眨了幾下,似乎在掩飾某種情緒。
“好。”
她輕輕地回一聲。
本就不該有所期待,沈梧怎會挽留她呢。
這不就是他們之前說好的交易條件嗎。
她幫沈梧救醒孫玉嵐,他給她提供住所,並護她藥峰上下的周全。
無關任何情感。
她何必又心生希翼了。
真窩囊……心裡罵著自己犯賤,卻又止不住期待沈梧下一步真能如她幻想般留下她。
然而她話剛落,男人就一語不發,轉身離開了。
背影冷肅,步履沉穩,毫無留戀。
初揚起的心扉,瞬息墜落,田雲溪側過頭。
隻看到一個遠去的影子,很快消失在眼前。
她定看了許久,明明那裡什麼都冇有。
隻有絲絲縷縷打下來的微光,在霧裡散發斑斕的色彩。
啊……出太陽了。
田雲溪遲鈍地想著。
篤篤,幾聲敲門聲。
現出一個抱著一把沉重冷冽大刀的男子,一身烏黑的裝束,猶如一把方開刃的刀。
無名,他是沈梧的左右手,深受沈梧信任,在魔宮裡除開沈梧權力最大,次之就是他。
大傢俬底下暗稱他為魔宮二把手。
他說:“田醫師,你該走了吧,再等下去,主也不會理你。”
口吻隨意,態度不卑不亢,隻是瞥見床上的女子,他呆板又冷漠的眼神才染上溫度。
他喜歡床上的女子,顯而易見。
“死狗,你給我注意一下你的說話態度!”
門口隨後冒出一個紮單辮子的女孩,她高揚著眉毛,眸裡全是火氣。
瞧著就是一個脾性火爆的。
“嗤。”
被稱為死狗的男子冷笑了一聲,抱刀撇開頭,似乎對她不屑一顧,連帶斜看田雲溪的眼神也掛著輕蔑。
女孩被他的態度激得火冒三丈,就要跳腳找他拚命,還是田雲溪出聲阻攔了。
“師父!”
女孩不願,嘟嘴跺腳,卻不敢不聽田雲溪的話。
見之,無名又是冷笑。
田雲溪冇在乎,眼疾手快拉住生氣的徒弟,對無名禮貌頷首,“我們這就走。”
“等等。”
無名喊住她:“我問你,孫小姐的情況如何了?”
田雲溪瞟了眼徒弟,輕聲說:“孫小姐身體恢複很好,己經不需要再用藥了。”
“真的!”
無名不可置信,驚疑。
田雲溪點頭確認。
無名的眸色緩和了許多,”謝謝。
“第一次對田雲溪流露出善意,可見他很歡喜。
拉住的手臂抖了抖,田雲溪感覺到了徒兒惶然的情緒,心裡歎息一聲,顧不上多說,快步握著徒弟,牽她快步走出南廂房。
敏銳的聽覺接收到房內飄逸而出的呢喃聲:小玉,你終於要醒了嗎,你知不知道……主為你做了很多事……田雲溪埋下頭,無聲扯了扯嘴角,沈梧的確心心念念著孫玉嵐。
為了救她,都能犧牲自己,委屈地與她這個螻蟻朝夕相處。
……百年前,田雲溪年方十八。
剛穿越到中州大陸,就捲入仙魔大戰。
幸好她身懷治癒異能,並憑藉此能力,順利投入一個小宗門,成了一名藥徒。
之後通過詭異的熟悉感,她發覺自己穿到了《重振仙道》小說裡。
其中,孫玉嵐和高子軒是男女主,沈梧是大魔頭。
仙魔大戰由沈梧挑起,又隨修仙界將孫玉嵐抵押給沈梧而倉促結束。
田雲溪記得這本小說爛尾,隻寫到沈梧千方百計找人救醒孫玉嵐,然後男女主就發奮重振仙道了。
結尾格外扯。
後麵幾乎冇有沈梧的戲份,好似他是一個工具人,作者用完就忘了。
作為在書中專情又可靠的男配,沈梧的書粉們都在網上為他可惜,恨不得穿進書中替代孫玉嵐愛他。
田雲溪也曾是其中的一員。
極其幸運,她真穿了。
並在仙魔大戰結束的一年後,被沈梧親自抓到魔界,囚禁在魔宮,要求不顧一切代價救醒孫玉嵐。
他的原話是:“救醒她,條件隨你開。”
天真的她開玩笑地說:“那我要你心悅我,也可以?”
既然孫玉嵐不識珍寶,那就讓她來珍視吧。
她如是這般想的。
幼稚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