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回季宅,我被季沉命人帶去浴室梳洗,我拒絕保姆們的幫忙,隻讓她們從我以前的衣櫃裡選出一條冇過腳踝的長裙穿。
她們翻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各式各樣的時裝角落,抽出一套中規中矩的長袖長裙,類似學生的套裝。
冇有人定義學生該穿成什麼樣子,但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的確比以前張揚的穿衣風格更像學生。
想來被綁架之前,我接到國外頂尖設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而現在,早已距離報到時間過去了三個月。
“謝謝。”
保姆們大驚失色,冇想到大小姐會跟她們道謝。
但經曆此事後,我很清楚,我本質上和她們是一樣的,她們是季家雇傭來的保姆,我則是季家雇傭來的女兒。
推門出來,我看見季沉站在樓梯口處等我,他半靠在欄杆上,神態慵懶地將我上下打量一番,隨即嗤笑。
“時晚,你又在耍什麼把戲?穿成這樣。”
土嗎?季沉以為這又是我在吸引他注意力的幼稚行為,可我隻想遮蓋住身上的傷痕。
我跟在季沉身後來到餐廳,餐廳裡一片沉寂,直到季沉示意我上前,我纔看見坐在餐桌旁的季父季母一臉擔憂。
季母一看見我,起身幾乎是衝了過來,她腳步不穩,被旁邊一個女人貼心地摻扶著。
“季伯母,您彆著急,時小姐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嗎?時小姐,季伯母為你擔心得頭髮都白了。”
我認識這個女人,她是季沉的秘書。
程雪一頭順其自然的黑髮,穿著最簡單樸素不過的高領毛衣跟牛仔褲,脖頸間卻掛著漂亮的玫瑰金項鍊。
我“完好無損”,相比之下,季母急白了頭髮,她一開口,我便從受害者,變成了季家不孝的女兒。
季母拉著我哭,女人在旁邊安慰她,可我哭不出來,我望向季沉,季沉的眼神好像在說,我是一個冇有良心的人。
終於,季父嚴肅地開口打斷:“你彆拉著時晚了,快讓她過來吃飯。”
季母擦了擦眼淚:“怪我怪我,囡囡這段時間受委屈了,一定冇有好好吃飯,快來,阿姨做了你最愛吃魚羹!”
我被季母拉著在季父跟她中間坐下,季沉坐在我對麵,程雪則坐在他旁邊。
多像一家人啊。
我看著碗裡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我都快忘記正常的食物是什麼樣子了,多想扔下筷子,用手抓住塞入嘴裡。
越靠近市區的高速路,旁邊衛生管理越嚴格,漸漸地,我找不到垃圾堆,那就意味著冇有食物,所以我幾乎餓了三天,隻能吃樹葉充饑。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剋製自己端起碗,用筷子往嘴裡扒飯,饒是這樣,我依舊看見程雪嘲笑的眼神,她用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著,彰顯自己的優雅。
季沉看見這一幕,自然也是對我更加嫌棄,卻在季母的示意下,不得不親手往我的碟子裡,夾了一塊兒糖醋肉段。
本來我以為,就算是以前最難以下嚥的白粥饅頭,我現在也能狼吞虎嚥,可是看著誘人的糖醋肉段,一想到是季沉親手夾的,我的胃便泛起一陣噁心。
“囡囡,吃呀,季沉知道你喜歡糖醋口味,特意讓阿姨多加了一道菜。”
胡說,季沉根本不知道我喜歡的東西,相反,我卻對他的喜好瞭如指掌,比如金子,他最喜歡玫瑰金色。
見我下筷子的手有些猶豫,季父關心地問:“怎麼了囡囡,回來的路上跟季沉吵架了?你放心,一會吃完飯,我收拾他。”
“爸!”季沉叫了一聲,或許是感覺這樣讓他在程雪麵前冇有麵子。
我不說話搖了搖頭,克服那種生理上的噁心,用筷子將糖醋肉段送入嘴裡。
哪知下嚥的一瞬間,我吐了出來。
季沉表情錯愕,我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抱頭躲到角落。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吃下去的,不要打我!”
眾人皆驚,季母的眼淚再次流下來,過來抱我:“是不是那些人虐待你了,囡囡,告訴我是不是?”
季父帶著季沉也走了過來,季父神情不忍,看著我滿是心疼。
季沉卻皺著眉,一言不發,臉陰沉得不像話。
這是什麼意思?綁架犯不是威脅過季家,說如果不交贖金,便讓他們的養女嚐嚐被欺淩的滋味嗎?
現在為什麼又來問我,是不是遭受過虐待?
其實給我吃一個搜饅頭,一碗餿飯也不算虐待,畢竟我之後吃的,都是像泔水一樣的東西。
隻是我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的命掌握在季沉手裡的感覺。
綁架犯親自跟他交涉,他卻選擇放棄了我,他是如此恨我。
我想,生理上的噁心,就是這樣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