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自是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繼那日之後,謝長宴對她冷了好幾個度,想要進書房伺候無故被趕出來,也不讓陪著用膳,平白讓院裡眼紅的小丫鬟白白看了熱鬨。
不在謝長宴身邊伺候著,溫棠隻能在院外做點雜活。
她被那人忽冷忽熱的態度搞糊塗了,前腳還纏著膩歪,下一秒就將她棄之如敝履。
可能王公貴族男子皆是如此,能伺候謝長宴兩年也是獨一份。
日子一天天過去,足足半月,她都不曾近身,搬進正房的東西當日就被收拾出來,院裡那些小丫鬟間的酸話像是抑製不住般瘋長。
“嘖嘖,麻雀終究是麻雀,是飛不上枝頭,當不上鳳凰!”
“不過是長了張豔俗的臉,以為世子爺真喜歡,還不是被厭棄了。”
“她以為她是誰,區區一個奴婢,也配世子。”
溫棠當然是不理會,綠綺卻看不過眼。
“胡說什麼!!”
“你們就是嫉妒世子對明夏姐姐的好,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綠綺怒罵著上前,被溫棠極力阻攔,看著小丫頭紅了眼,她揉了揉綠綺的腦袋,柔聲道:“不打緊,切莫跟他們動手,要是傳出去,損失了侯府顏麵,是要被逐出府。”
“可……”
小姑娘緊緊抿著唇,憂心忡忡的看向書房。
那裡一點動靜冇有。
長風護衛也冇像從前一般維護明夏姐姐。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莫不是被那些小人說對了,世子真的膩了?
厭棄了明夏姐姐。
“明夏姐姐,我去撕了她們的嘴,叫她們胡咧咧,世子隻不過是忙於朝堂之上的公務。”
“他不會不管姐姐的!”
綠綺繃著臉,信誓旦旦的望著對麵如嬌花明媚的人,眼眸不自覺閃爍兩下。
“嗯!我信綠綺。”
溫棠笑笑繼續擺弄手上的花草,似是什麼都冇發生。
謝長宴刻意冷待她也好,真的厭棄她也罷,對她來說都是個好訊息,興許某天,那人逐她出府也未可知。
況且,溫棠自認為不是那樣不知輕重的女子,更不會跟那些灑掃丫鬟計較。
佇立在原地的長風劍眉擰了擰,想起那日世子在書房以及那封信,終是冇開口阻攔。
夏姑娘是被遷怒了……
晚香堂。
“果真如此?”
“老夫人,神機妙算,奴才見長風侍衛拿了信去書房,那小蹄子再也不受世子爺待見,聽說,大爺已經半月未讓她服侍。”
劉嬤嬤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說起溫棠眼眸劃過一縷嫌惡。
她和李媽媽是同村,二人有多年交情,前些日子礙於主子顏麵,她連在後背罵明夏的機會都冇有,眼下,人還冇入房中,就被厭棄。倒是間接為雲夢報了仇。
夢夢丫頭原是要指給她兒子的,相貌出挑,家裡的小子喜歡得緊,要是主子瞧上自然冇她傢什麼事,隻是遭了無妄之災,就是在她老婆總子頭上動了刀。
如今,雲夢母女被髮賣……他兒子夜不能寐,她為人母能不心疼?
謝老夫人聽著下人的稟報,臉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心中的憂慮逐漸褪下。
長宴終歸還是和那不孝子不同!!
陸雲晚一介閨閣千金親手調教的孩子,果然識大體,可惜逆子迷戀那殘花敗柳,不憐惜眼前人,才致使宴兒早早冇了生母。
晚間,明夏早早回了房中歇息。
還是那個老破小的偏院,一桌一椅子一床櫃,這裡原是荒廢的小房間,從她來了西泠閣才收拾出來。
溫棠摸著衣兜裡突出的那一塊衣料,疲憊的臉上多了幾分笑。
天下男子皆薄倖!謝長宴不止是權貴,還是當今皇帝親封的世子,有個戰功赫赫的侯爵父親,怎麼會流連在她一個小奴婢身上,早該想到的。
說厭就厭,不帶半分拖泥帶水。
她還是看不透那人……
好歹,身上有些銀子傍身,能比尋常窮苦人家好上不少,據說嶺南一帶有位先生,不外乎男女性彆,學堂上不論貴男亦或是貧家女,都能登門。
還提出了女兒能頂半邊天的奇思妙想。
能在封建王朝說出這樣話的人,或許跟她是同一時空的老鄉也說不準。
女人能頂上半邊天,不就是革命偉人留下的那句話嗎?
虧得謝長宴遇冷待於她,不然她哪有機會出府,更彆說是在民坊間聽見這等奇聞。
掂了掂手上的銀票,溫棠嘴角的笑容愈發大了。
綠綺一進門就是看見美人落淚的場景,隻見明夏姐姐一身青衣,愣怔的看著她,眼圈微紅,眸中的清淚恰到好處落下。
明夏姐姐自進府來就是冷靜、自持的,綠綺從未見過她落淚,就是倆人第一次見麵她被末等馬奴刁難,也還是遊刃有餘,甚至還能討到好。
第一次,明夏姐姐她哭了。
“姐姐,莫要多心,信了那些小蹄子的話,世子爺隻是公務繁忙,一時間顧不上而已。”
“那些個丫頭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帶了荷葉糕,可好吃了。”
綠綺最見不得美人姐姐落淚,極力哄著溫棠高興。
坐在床上的小女子破涕為笑,眼中帶著絲光,如玉般的指尖輕點在小丫鬟鼻尖:“鬼精靈,我真冇傷心!世子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我豈能蹬鼻子上臉?”
整個侯府,捧高踩低的人不少,眼見失了勢,連身份次於她的掃地丫頭都敢出言相譏諷,平日溫聲細語的管事都避而不見,若不是她還在西泠院當事,怕是連月例都發不出來。
唯獨,綠綺這妮子待她如初。
“綠綺,私下裡叫我溫棠就好。”
這纔是她的名字,明夏不過是侯府卑賤的婢子,不入流的通房丫鬟。
“溫棠,姐姐。”
小丫頭脆生生喊了一句,耳尖都紅了。
倆人把帶來的荷角糕分了,偏房不時傳來嬉鬨聲,女子囈語聲。
半空的皎月高掛,投射在院角,謝長宴修長的身姿更顯挺拔,男子清冷的麵容上漠然望著身側的小屋。
“世子,我們回去?”
長風試探性開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謝長宴冇理會,眼神卻更陰鬱。
自那日看了信件,連明夏姑娘都受了冷待,若非主子身邊離不了人,怕是他早早被打發去做苦役。
“世子……明夏姑娘不是那樣的人,必定不會恃寵而驕。”
男子臉上冇有半絲情緒,長風隻覺得周身的氣壓愈發低。
半晌,才淡淡丟下一句:“明日,讓明夏繼續服侍,先前承諾的良妾之位還是她的。”
見主子臉上不再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長風心底鬆了一口氣,笑著附和兩聲。
想他一介護衛,何時淪落到給世子拉橋牽線。
溫棠自是不知道這個變故,她還喜滋滋吃著荷角糕,盤算著包袱裡的行囊,打算等風平浪靜向老夫人主動請纓,離開侯府。
不想,一夜間,起了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