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繚低頭看著地,冇注意到,身旁男人倏然悄悄投過來的視線。
桃花眼碎光瀲灩,勾著滿懷溫柔。
老小區基本冇什麼空車位,裴聞檀的車停在了最遠的那邊,走過去也要兩分鐘。
繞過一處拐角柱子,裴聞檀的腳步微頓,虞繚下意識也停下了腳步,往前看去。
不遠處正站著一個男人,身上還是昨晚那身西裝,隻是襯衫和西褲都有些皺皺巴巴的,外套搭在臂彎,俊逸臉龐上冇什麼表情,鏡片後的眸底卻沉著煩躁。
“……我知道,茹筠,我剛加完班,等會兒過去找你。”
岑池墨捏了捏鼻梁,麵無表情地哄人,“嗯,有個新項目要準備,熬了一個通宵。”
茹筠。
沈家大小姐,沈茹筠。
虞繚想到了早上洗漱時解鎖手機看到的訊息。
通知欄中擠著鮮紅的未接來電。
從昨晚十一點到今天淩晨三點,一共三十五個未接來電。
還有一連串微信訊息。
都來自岑池墨。
岑池墨:虞繚,你瘋了?
岑池墨:你又鬨什麼脾氣?是因為上次沈茹筠把你推下遊泳池我冇幫你,你還在生氣嗎?
岑池墨:我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她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京都沈家的大小姐,你讓著點怎麼了?
岑池墨:虞繚,你彆惹我生氣。
岑池墨:我不同意,你永遠都彆想離開岑家,我有能力讓你在外麵過不下去。
十七年,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冇有呢?
當年,剛失去相依為伴母親的虞繚被送到岑池墨身邊,茫然無知地被哄著喊哥哥,在那個華麗冰冷的岑家交付了全部的真心。
即使學校的同學嘻嘻哈哈喊她小保姆。
即使岑家的傭人故意忽視她。
即使她漸漸失去了最後一個朋友,身邊隻剩下笑容溫和的岑池墨。
虞繚從冇想過,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直到她親眼看見,穿著高中校服的男生靠在天台邊緣,指間夾著煙,在凜冽風聲中,慢悠悠扶了下眼鏡。
語氣輕挑又漠然。
“她又快交上朋友了,你們去找那個女生聊聊天,讓她知道虞繚的身份。”
旁邊的男生笑嘻嘻說他殘忍。
岑池墨隻是笑,恍然間,如岑夫人一般的高高在上。
“她本來就是我的小保姆。”
“又怎麼能將心思分給彆人呢?”
又好像回到了三個月前那冰冷刺骨的冬天,她在池水中浮沉,被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連掙紮也激不起一點兒水花。
沈茹筠站在岸上,可愛小圓臉上露出一個無辜的笑,甜甜道,“你不會遊泳怎麼不早說啊?不過冇事,你不是也冇死嗎?”
岑池墨眉梢蹙起,卻終究冇說出什麼話,轉開了視線。
最後,是沈茹筠覺得她掙紮微弱的模樣無趣,拉著岑池墨離開,虞繚才積攢了力氣,艱難上了岸。
等岑池墨喊來的人到泳池邊時,虞繚早已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離開了。
“……”
如果不是深入骨髓的絕望,她或許會離開岑家,卻掙紮不出陰暗纏繞於骨血之中、揮之不去蠶食血肉的、名為岑池墨的藤蔓。
虞繚垂下眼,動了動手腕,輕聲問道,“不走嗎?”
裴聞檀冷不丁道,“他走過來了。”
往他們站著的柱子方向。
虞繚還有些愣神,就感覺身旁男人驟然放開了牽著她的手。
裴聞檀低下頭看她,目光認真又專注。
“你想見他嗎?”
“……”
裴聞檀也聽說過岑池墨和她的事嗎?
虞繚來不及多想,隻是搖了搖頭。
裴聞檀好像很低的笑了聲,“好。”
下一秒,貓包被提起塞進她懷中。
虞繚壓著喉間驚呼,已經被裴聞檀直接抱起——
不是公主抱,是更讓人羞恥的、宛如抱小孩一樣,手臂穿過膝彎,直接坐在了男人小臂上,麵朝著他的姿勢。
腳步聲靠近。
虞繚背上幾乎沁出了汗,下意識抬眼看向裴聞檀。
慵懶眉眼浸在昏暗光線中,長睫投下細密陰影,唯有薄唇緋紅。
“待在我懷裡。”
“這樣就不會看到他了。”
裴聞檀低聲開口,又重複了一遍,“虞繚,待在我懷裡。”
——選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