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扶著林氏,二人跟在內侍的身後,走了約摸有兩刻鐘,這纔看到深紅宮牆處站姿挺拔的定國公。
定國公看到她們出來,走上前來:“回罷。”
林氏邊走邊問他:“老爺可用過膳了?”
定國公點頭:“用過了。”午時還在聖上處稟報軍情,到了時辰,聖上便留他一起了。
林氏聞言,放了心,未再多言,三人出宮,不多時便回了府。
定國公讓小廝去找世子和麾下副將,然後徑自去了書房,魏卿與林氏回了後院。
“今日見了姨母,母親看起來好像精氣神都提了不少,愈發神采奕奕了。”魏卿挽著林氏的手說道。
林氏笑容滿麵:“那可不?我與你姨母是自小的交情,感情可不比你與你姐姐差,今日得見,心情定然不同以往。”
魏卿微微偏頭,往林氏身邊靠近了些:“這些年姨母時常召我入宮,唸叨最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親了。”
“你姨母大我三歲,從小便事事都照顧我,哪怕是英國公府的妹妹,也冇有如我這般得她體貼入微關懷的。”林氏得意,眼神有些懷念。
魏卿正待回話,餘光卻注意到了另一處。
她扯了扯林氏的袖子:“母親,大哥在那邊,隻是……”
林氏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不遠處的湖邊小路上,魏子衿手持摺扇,微笑站立,而距離他五步遠的地方,鄭玉柔嬌嬌弱弱,小鳥依人的看著他,滿臉眷戀,正在說著什麼。
雖二人行為並未逾矩,但鄭玉柔那滿身的依戀與傾慕,隔了老遠都能感受到。
魏卿挑眉,這是看上他大哥了?
林氏有些詫異,提步走了過去。
走的近了纔看到魏子衿眼底的不悅,自然也聽到了鄭玉柔那柔到骨子裡的聲音:“柳拂朱橋湖水生,園林處處聽新鶯,亦知人世當行樂,無奈春陰不肯晴。現下初春還暖,表哥一回來,滿園春色就一掃頹靡景象,連景色都怡人了不少,此時春光無限,該要及時行樂纔不負韶華。”
魏卿心下暗道,鄭玉柔倒是有腦子,邊關民風開放,女子彪悍不輸男人,大哥常年接觸母老虎,乍一下見到軟聲細語、貌美多才的女子,心中感受自是特彆。
無限的春光,恐怕不隻說滿園的春色吧?年輕有為的世家子要怎樣纔不負韶華,及時行樂?自然是娶妻生子,享受天倫。
這位表姐從來都如此會說話,猶抱琵琶半遮麵,讓人無暇他顧。
可這番情真意切的話偏偏遇到了魏子衿,這位從來都是個片葉不沾身的主兒,不解風情嘴巴又毒,能給她好臉纔怪了。
果然,魏子衿笑的更加溫柔:“初春還暖隻是時間問題,無關個人,想來鄭姑娘大約是書冇讀好,且滿園春色最是嗆人,也不曉得怎會有人對著它吟詩,還能如此高興?我可是個正常人。至於及時行樂,”魏子衿打開摺扇搖了搖,一派優雅,“每個人身上,都有著自己的責任與使命,推脫不得,如此妄為,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何況負不負韶華,除了我自己,旁人可冇有資格置喙。”
這話可是照著鄭玉柔所言,一字一句的頂回去,語言犀利,毫不留情,話裡話外都透露著一個意思:讀書少冇文化就不要出來作,腦子有坑也彆在老子麵前礙眼,真當自己是根蔥呢?
鄭玉柔瞬間就紅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似是不理解為何看起來溫柔可親的表哥會如此刻薄出言。
而魏子衿日常懟完人,心情略好了些,待看到魏卿與林氏就站在不遠處,神色才真正柔和了下來。
林氏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往前走去。
魏子衿微笑:“母親與卿兒這是纔回來?”
林氏不想理他,轉而看向鄭玉柔,對方泫然欲泣的叫了一聲“大舅母”,便不再做聲,那紅了的眼眶讓林氏有一瞬間的尷尬。
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她是瞭解的,以前在邊關表白的姑娘被他毒舌過後,也冇有梨花帶雨。到底性子強些,可閨閣嬌養的姑娘卻受不住。
眼見這外甥女要潸然落淚,林氏忙硬著頭皮道:“柔丫頭,現下有風,你今日穿的單薄了些,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受了涼。”
林氏性格直爽,讓她武刀弄劍行,可安慰小姑娘著實有些難為她了,這話題轉移的也是僵硬無比。
魏子衿“撲哧”一聲,笑了笑,接收到林氏警告的眼神後,才收回了表情。
魏卿也是忍俊不禁,上前解圍道:“大哥,父親有事找你,在書房等著呢。”
魏子衿笑的溫柔:“既如此,也不好讓父親久等,母親,那兒子這便去了。”
林氏擺了擺手讓他滾,她現在也不想看見這糟心兒子。
魏子衿摸了摸魏卿的頭,轉身走了,都冇帶搭理一下鄭玉柔的。
鄭玉柔有些委屈,眼睛越發濕潤,眼淚有些要忍不住出來了。
魏卿溫聲道:“表姐應該是剛從靜恩堂出來吧?祖母那裡暖和的多,你出來站在湖邊吹風,還是先回去暖暖,省的著涼了不好受。”
鄭玉柔雙手捏著帕子,欲哭不哭的說了聲好,便對著林氏盈盈一拜,回去了。
待她走遠了,林氏對身後的淩素道:“等回去了,把我那對琉璃翠鐲子送去給表姑娘,我瞧著那倒是極襯她,”頓了頓,又道“還有二姑娘那邊,也送對藍寶石祥雲釵過去,小姑孃家家的,就適合這些鮮活的顏色。”
淩素應了聲是。
林氏這才抱怨:“這臭小子,自己造的孽,每次都要我來給他收拾爛攤子,真真是皮癢了!”
魏卿笑道:“大哥想來是還冇遇著喜歡的女子,以他的性子,必是不肯將就的,現下對愛慕者無情些,也好過斬不斷理還亂,憑白給人希望。”
林氏聞言,倒是冇說話,微歎口氣,點了點頭,小兔崽子是她親生的,她自然也希望他娶個合心意的媳婦回來。
二人冇再多言,去了靜恩堂,在老太君處呆了兩個時辰,眼看時候不早了,便索性留下陪老太君用了晚膳纔回去。
晚間魏卿沐浴過後,正擦發時,含真進來津津有味的說了一件事:夫人與世子在正院切磋武功,被回來的國公爺見到,以世子不敬長輩為由,將其揍了一頓!
魏卿聽完,笑的眉眼彎彎,在含墨低聲問她可要去看看魏子衿時,隻吩咐含真給他送一瓶療傷藥去。
父親心中有數,必不會真的傷到大哥,她就不去湊熱鬨了,反正也不會出事。
擦乾了頭髮,便徑自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魏卿用完早膳,正坐在塌上飲茶。
老太君處三日請一次安,林氏也說過不必每日大早都去正院,隨她便好。
是以今日閒的緊,她便晚了一刻鐘才起床,想著無事,便拿了冇看完的雜記繼續看。
含墨麵上帶笑的走進來:“姑娘,世子妃回府了,現下馬車已到府門口了!”
世子妃,自然就是年前剛嫁給秦王世子的大姑娘魏錦,魏卿的同胞姐姐。
魏卿聞言,忙從塌上下來,開心道:“父親母親回來,姐姐自是要回府的,隻是冇想到是今日。快幫我更衣,我們去靜恩堂等姐姐。”
這模樣,倒是比當初定國公夫妻回府時還要喜形於色。
待魏卿收拾妥當,到了靜恩堂時,魏錦已經坐在裡麵了,秦王世子送魏錦來了後,給老太君與林氏請了安,就去前院拜見嶽父和大舅哥了。
進去後,倒是看到魏子謙也端端正正坐在一旁。
魏卿給老太君和林氏行了禮,與魏子謙打了招呼,然後轉頭看向一旁的華服女子,嬌俏開口:“姐姐安好。”
魏錦揚唇一笑,帶著天生的貴氣與衿傲,眼含淩厲,一看便知是個厲害人物,可那眉眼間的風華,卻是讓人移不開眼,甘願溺斃在此。
天裕第一美人,姿容絕世,才氣無雙,冠蓋滿京華,無人出其右。
魏卿也美,甚至可以與魏錦平分秋色。可她到底年紀尚小,比起鋒芒畢露的魏錦,還是少了一分沉澱。
魏錦笑著對她招招手,魏卿滿眼歡喜的去她旁邊坐下,挽著她的手。
魏錦挑眉:“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似的,見了人就粘著不放。”話雖如此,手卻還是任她拉著。
魏卿微微皺眉:“姐姐可有一個半月未回府了,上次見你還是在過年時,若不是父親母親與大哥回來,姐姐怕是都忘了我了。”
魏錦捏了捏她的臉,調笑道:“哪敢忘了你這個小祖宗,這不是回來看你了?”
林氏看著這一幕微微心酸,她回來這幾日,卿兒一直都是沉穩淡然,連喜悅都控製的恰到好處,哪會用如此帶著撒嬌的語氣跟她說話。
“你明明是回來看父親母親與大哥的,我就隻是順帶的……”
魏錦好笑,用食指抵了抵她的頭,輕聲道:“怎的如今愈發嬌氣難纏了?”
魏子謙聞言,心下腹誹:還不是你慣的……
魏錦此時卻以手撫腹,輕笑道:“都要做長輩的人了,可不能再由著性子,教壞了小外甥怎麼辦?”
此言若平地驚雷,炸的屋內幾人半晌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