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車隊浩浩蕩蕩返回的路上。
江城第一看守所。
二監區,第六監室。
“聽好了啊,都給我老實點,我今天心情不好!”
“惹我的話,我真他媽收拾你們!”
嘭的一聲!
負責二監區的管教陳布,臉色鐵青,一把摔上監室鐵門。
號子裡坐著的十幾個人,身子都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等門外腳步聲走遠之後。
有人終於小聲說道。
“額……老大!陳管教吃槍藥了吧!怎麼了這是?平常冇見過發這麼大火!”
說話這人賊眉鼠眼,瘦的跟麻桿一樣,外號魏老鼠,也是葉城所在號子裡的二鋪,三進宮的資深勞改。
而所謂的二鋪,是拘留所的一種地位稱呼。
要知道,號所是等級最為森嚴的地方。
因為號裡的床都是通鋪,七八米長的距離內睡了十幾個人。
每人隻能占幾十公分的空間,狹窄無比。
一鋪一鋪的排列下來,分出嚴格的等級區彆。
越是靠前,睡覺的地方也越寬敞。
若是到了最後一個鋪位,不但隻能側著身子躺下,還得聞著旁邊廁所臭味。
在二鋪之上,還有頭鋪,頭鋪最為寬敞,一個人占據了兩米寬的空間。
所以一般頭鋪就是號長,負責管理整個監室。
在所裡,除了所長、管教之外,犯人最怕的其實還是號長。
因為惹了所長管教,對方因為律法規定,拿你無可奈何。
但要是惹了號長,號長收拾起人來,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第六監室的號長叫李成功,為人陰狠毒辣。
在家裡排行老三,所以外號又叫李三炮,是犯了尋釁滋事關進來的。
可不要小看尋釁滋事這種小罪。
雖然在搶劫、重傷害、甚至販D、殺人麵前不值一提。
往往號裡這種人纔是老大。
畢竟能欺行霸市,毆打普通老百姓的人,一般都是社團出身,背後有金主支援。
蹲上一段時間,出去以後又是戰神歸來。
此刻,李三炮聽到小弟詢問,不由冷嗤一聲。
“誰他媽知道!擺著一張臭臉,嚇唬誰呢!敢惹我?老子分分鐘教他做人。”
魏老鼠聞言,心裡一陣鄙夷。
靠!
三炮哥,你就可勁兒吹逼吧。
到了人家的地方還敢囂張?
關你幾天禁閉,你吃粑粑都得喊一聲……
香得嘞!
不過,他可不敢在號長麵前顯露什麼,隻能恭維一句。
“炮哥說的對!”
李三炮哼哼兩聲,往床鋪上一靠,反手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包辣條,撕開以後大口嚼了起來。
這一吃,頓時整個監室都飄著一股奇特香味。
號所裡的人頓時都忍不住吸吸鼻子。
在一眾腳臭廁所臭味之中,這香氣是那麼令人神往。
要知道,就算辣條這種東西,在裡麵也是硬通貨。
香菸、辣條、方便麪,火腿腸,號稱拘留所文房四寶。
在清湯寡水的號所餐裡,是那麼奢侈高貴。
可就這四種東西,你就算有錢也吃不到,隻能買來孝敬號長、二鋪等人。
敢偷吃偷抽,輕則暴打,重則吃翔。
號長要是看你順眼,能把菸屁股、辣條油、麵渣子、火腿腸的腸衣賞給你,就算皇上開恩。
果然,在一眾羨慕的眼光下,李三炮幾口就吃光手中辣條,隨手將包裝袋扔在地上。
嘩啦一下。
守在旁邊的十幾個犯人徑直撲了上去,一陣爭搶。
最後,還是四鋪作為金牌打手,身強力壯,撿起辣條袋子就一陣狂舔。
旁人一臉羨慕、嫉妒的表情。
冇辦法!
失去了自由也就意味著失去尊嚴。
所謂的尊嚴,在這裡一文不值。
李三炮厭惡的看了眾人一眼,衝魏老鼠招了招手,魏老鼠趕緊湊了過去。
“嗬嗬,老鼠,我給你說個小道訊息,為啥今天陳布跟死了爹一樣。”
“為啥啊?”
“因為,葉城崩了!”
“啥?”
魏老鼠直接驚呼起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葉城崩了?
我勒個去!
這訊息也特娘太勁爆了。
葉城是誰?
作為第六監室裡唯一的死囚犯,擱這裡麵呆了大半年了。
造成四死一重傷的絕世凶人啊。
從進來以後就冇人敢惹,眾人避之不及。
葉城也直接榮升成號所的三鋪,占據著不小的睡覺空間。
可這人天性孤僻,麵對李三炮數次招攬都無動於衷。
李三炮索性放棄,反正是將死之人,也懶得理他。
今天,他竟然死了?
我擦!
怪不得大早起就被人給帶了出去,到現在都冇回來。
眾人還以為他又要上庭,誰特娘知道竟然給崩了?
這訊息屬實勁爆,讓所有人都冇反應過來。
畢竟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讓眾人不免兔死狐悲。
等反應過來後,也終於知道為啥陳布跟死了爹一樣了。
因為號子裡一直有小道訊息。
陳布陳管教,是葉城的高中死黨!
……
與此同時。
拘留所,所長辦公室內。
現任所長齊斌,擔憂的看著眼前的陳布。
這小子的狀態,很不對勁啊!
自從葉城被帶走之後,整個人彷彿都丟了魂一樣。
他特意將對方叫過來,打算開導一番,做做思想工作。
年紀輕輕的,這麼喪可不行。
“陳兒!你……你來所裡工作也有兩三年了吧!死囚犯見的不少,怎麼今天就……”
齊斌歎口氣,甩手扔給陳布一根利群。
陳布抬手接過,啪的一下點燃,揉了把臉。
深吸一口後,一聲長歎。
“齊所!你不知道嗎!葉城跟我是高中同學,死黨!鐵哥們!”
“自從他住進來以後,你就把我調到彆的監區!今天突然把我調回來,我還挺高興,誰知道……!”
“艸!”
陳布當著齊所的麵罵了一句臟話,絲毫不顧忌對方身份。
齊斌卻像冇聽到一樣,嘿嘿笑了兩聲。
能穿這身衣服的人,誰冇點脾氣!
否則,根本治不了號子裡麵那些老油條。
對方因為好友被槍斃,連送都冇能送行,心裡有點怨氣實在太正常了。
齊斌收起笑容,蹙起眉頭。
“陳兒,不是我說你!一個死囚犯,關係再好你也得避嫌!不說他已經死了,就算冇死,你們也是敵對關係!你也不能對他法外開恩!他死或不死,都不能影響的你的前途。”
“我他媽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看不出來?”
“我他媽的,看不出來!”
陳布再聽不下去所長跟唸經一樣叨逼,怒聲大喊。
他徑直掐滅了煙,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哎!哎!你……乾啥去?艸,我還冇訓完你呢!”
齊斌見對方拔腳就走,頓時大怒。
“給葉城燒紙去!咋?齊所,給死人燒紙你也管?”
嘭!
說完, 陳布一把摔上了門,大步離去。
隻剩齊斌一臉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這孩子,情深義重啊!
其實,他也瞭解過兩人關係。
聽說陳布以前家庭條件不好,自幼父母雙亡,在孤兒院長大。
這種冇人管的孩子,學習成績自然一塌糊塗。
不僅如此,上高中的時候還經常逃課上網,打架鬥毆。
不出意外的話,最終也是進工地搬磚,去廠裡打螺絲的命。
還是班裡的學霸葉城,一次又一次將對方從網吧拉回學校。
不但給對方補課,還讓對方認識到,隻有通過學習才能改變命運。
兩人家境都很差勁,甚至買個煎餅果子都得一人一半。
同舟共濟,成了至交好友。
最後,葉城考上江城985高校,陳布考上了外地司法警官學校。
七八年再見,誰知身份已天翻地覆。
這小子若是不難過,齊斌反而從心裡看輕他了。
老頭再點了根菸,深吸一口,沉思片刻。
打算找人把他叫回來,再好好教育一番。
可無意間轉頭一看窗外,頓時哭笑不得。
他冇想到。
陳布竟然真的在看守所外麵,正在給葉城燒紙!
但見這小子蹲在看守所門口的地上,也不顧周邊人來人往。
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大堆紙錢,正往火裡不斷扔著。
甚至,他身邊居然還有放著幾個紙紮的香車美女,彆墅洋樓。
齊斌的眼都瞪直了!
我了個去!
你小子,不要太過分啊!
身為管教人員,公然在看守所門口,祭奠死刑犯?
這特娘要是傳出去,簡直太丟人了。
幸好你還知道影響,換了一身便裝。
可這還不算!
齊斌的眼睛慢慢瞪的老大。
隻見陳布竟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整個監區都聽的一清二楚。
甚至,原本蹲著的姿勢竟慢慢跪了下去。
齊斌瞬間,一股怒火衝上了頭頂!
小子,你特娘居然還給葉城磕下去了?
我尼瑪!
他是你的爹啊,還是你爺!
你居然敢給他跪著哭喪?
陳布,今兒我不收拾死你,我特娘跟你姓啊。
齊斌霍然起身,就要往門口跑去。
可剛剛邁動腳步,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隻好拿起接聽,隻聽了一句後,整個人都傻了!
啥玩意?
葉城冇死?
並且又給我看守所,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