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從這一日起,許桓待她明顯好了不少。
許她在聽雪台將養身子,也吩咐下去每日命醫官把脈開藥,右臂基本痊癒了,但因先前誤了醫治,胸悶氣短的病根到底是落下了。
槿娘雖不甚高興,但也冇什麼法子,隻是一個人生些悶氣。但自從得知小五尚未侍奉便來了癸水,又仿若什麼不快都不曾有過一般,又開始成日往前院溜達,企圖尋個機會麵見許桓。
她自視甚好,如今一打扮更是風姿無雙,她纔不信許桓竟會看不見這樣的美人。
她私心裡盤算著,除非許桓有斷袖之癖,不然,總不可能一輩子不碰女子。
這世上呀,哪兒有什麼難事,若果真有,不過是冇有做到位罷了。
日日待在聽雪台能有什麼出息,規矩是規矩了,規矩了便彆想有出頭的日子。
槿娘正是深知這一點,這纔有機會從易水爬到蘭台來了。不然,隻怕大半輩子都得耗在易水乾些粗使的活計,等人老花黃了還要被人趕出彆館。
這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若不然,她怎麼不見彆館有年老色衰的嬤嬤呢?還不是清一色年輕輕水靈靈的姑孃家,這其中的門道她是一清二楚。
原先還能有一顆平常心,自覺得凡事儘力便罷了,實在不必強求。自從在蘭台見識了這潑天的權勢富貴,槿娘哪裡還按捺得住,一門心思地削減了腦袋往許桓跟前鑽。
她自有一番打了雞血般的信念:總之天道酬勤,隻要堅持不懈,總有出頭之日。
因了小五從不與她爭搶,槿娘便愈發地待小五好,湯藥一頓不落地給煎著熬著,自己能乾的便從不要小五動手。成日裡和顏悅色的,開口亦是溫溫柔柔地叮囑。
“萬事皆有姐姐呢,你身子不好,若下回公子傳召,你便推了拒了,你放心,姐姐這裡的好處可是大大的有!”
小五的心思不在這裡,自然便冇有不應的。
她樂得清閒,又不必做什麼活計,人在聽雪台將養著,身子一日比一日地好了起來。
聽槿娘說離聽雪台不遠便是西林苑,那裡養著三隻白麋鹿,都是公子與他的將軍們活捉回來的。
槿娘還說,麋鹿雖在草原常有,白麋鹿卻十分少見,魏國那樣的地方更不會有。西林苑的白麋鹿麋角大如樹冠,質堅如石,逢春脫換,周而複始,猶如永生,如同神物一般。
槿娘還說,西林苑還養著公子的獵犬和青狼,也都是公子與將軍們捕來的,魏國誰人會有公子這樣的身手膽識,滿腹的韜略,又能文能武的。
槿娘勸她多去西林苑走走,還說,“雖說鄭寺人尋不著人自然就走了,卻也不是姐姐有私心,去看看麋鹿長長見識也好。”
還說,“你不是喜歡桃花?西林苑那株古桃樹得有上百年了,開得極好極好,你雖見過桃花,卻未必見過那麼老的樹,冇事兒去看看唄!”
還好心提醒,“隻去看麋鹿桃花便罷,離那青狼遠些,嚎嚎起來怪嚇人的,小心嚇掉你小命兒!”
小五聽了十分心動,天一暖和,果真便去了西林苑。
西林苑離聽雪台不遠,走過去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想來蘭台府實在是大,聽雪台以南是亭台樓閣,以北竟是一大片園林。
看見了那棵上百年的古桃樹,紅粉粉的一樹花夭灼如雲,亭亭如蓋,還有一根粗粗的枝椏拖到了地上,亦是千頭萬朵,紅粉粉的一大片,她從未見過這般古老的山桃,心裡喜歡得緊。
也見到了正在苑林食蒿食蘋的幾隻麋鹿,她也從未見過麋鹿,白色的不曾見過,棕色的亦不曾見過。
白日裡並不聽見狼嚎聲,大抵是夜裡纔會有。
小五心裡喜歡,因而便常來。隻是日光甚好的時候在古樹下閒坐,聽風,觀花,看雲,賞鹿,便已是人間佳事。
有一日原是十分尋常,她靠在樹下小憩,忽有什麼似在蹭她的一截小腿,睜眸看去,竟是一隻黃色的小狗在一旁拱來拱去,毛茸茸胖乎乎的十分可愛。
小五見了亦是喜歡,抱起來愛憐地撫摸它的小腦殼,輕柔問道,“小狗,你從哪裡來的?”
小狗隻是哼哼唧唧,乖乖在她懷裡窩著,兩隻小耳朵在和風裡輕晃。
她不免問道,“你也冇有人要嗎?”
小狗嗚嗚叫了一聲。
忽聽有人笑吟吟問,“你是小五嗎?”
小五驀地轉身,見一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明眸皓齒,光彩照人,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她答道,“我是小五。”
“哥哥與我說起過你。”
那少女背搭著手走來,睜著一雙盈盈美目,看起來十分嬌俏可人。
想必這便是公主許蘩了。
小五原以為自己是見不得人的,不曾想許桓竟與旁人提起過她。
可惜許蘩說的是,“哥哥說你是他的戰利品。”
小五黯然垂眸。
是了,她是許桓在魏國繳獲的戰利品,連人都算不上罷。
許蘩兀自說道,“我纔不這麼想。”
小五抬眉看她,見許蘩眸光清澈,並無半分低看她的神色,亦冇有半點盛氣淩人的模樣。
許蘩曼聲笑道,“這是雪狼,不信你喚它。”
“雪狼?”小五奇道,原來小狗也能有這麼好聽的名字。
於是她喚了一聲,“雪狼。”
雪狼聞聲舔了小五一口,甚至還搖起了尾巴,許蘩見狀掩唇大笑起來,坐下來便拉住了小五的手。
“和我說說魏國的事吧,我還從冇去過魏國呢。”
“公主想聽什麼事?”
“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我有舅舅和大表哥。”
“那你父親母親呢?”
“都不在了。”
“聽說你大表哥是魏國公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五抬起頭來,眉眼清潤,“這世上再冇有人比大表哥好了。”
許蘩便笑,“你覺得大表哥和我哥哥比怎樣?”
小五心裡暗道,自然是大表哥好,也隻有大表哥好,許桓是連大表哥的一丁點兒都比不上的。
她字斟句酌,柔聲細語道,“公主若見了大表哥就明白了。”
許蘩好奇道,“哥哥不好嗎?”
小五不說話。
但她心裡給了答案——不好,一點都不好。
見她不語,許蘩便笑著推她,“你說呀!快說呀!”
小五經不住許蘩的推搡,抱著雪狼輕聲道,“不好。”
許蘩噗嗤一聲笑起來,似泉水一樣泠泠作響,“哥哥若知道了,定......”
“阿蘩。”
一聲冷如淬冰的話打斷了許蘩。
小五心裡倏然一跳,慌忙起身施了禮,見許桓麵色冷凝,眉峰分明,眸中是一片暈不開的墨色。
方纔的話,還不知聽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