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了“勾結軍師”這一宗罪,其餘冇有一宗不是真的。
但便是這一宗,她也要為自己辯解。
“公子,奴把陸大人看作朋友,奴並非勾結軍師......”
那人目光蒼冷,聲音凜冽,“你是什麼身份,怎配與九卿為友!”
小五心中刺痛,一股酸澀之感傳遍五臟肺腑,生生地將眼眶逼得濕潤起來。
她是魏國的戰俘,如今又在蘭台為婢,這樣的人的確配不得做陸九卿的朋友。
她低垂著頭,一時便將話語噎在喉中。
“飲。”那人倒了滿盞,簡短命道。
小五雙手輕顫著端起角觴,仰起頭時眸中清波流轉。
第二盞的酒淌過喉間腹內,喉間腹內便似被火燒灼了一般,迫得她喘息益重。
那人不理她的不適,抬手又斟了一盞。
若這便是他的清算,那這清算並不算重。
他們俘獲的魏軍從來不留活口,不是當了肉盾便是就地坑殺。
即便對待自己人亦素不手軟。聽說燕莊王十六年那時,也就是大前年了,一位王叔欲謀大逆,被剛行了冠禮的許桓親手削掉了腦袋,用的便是他每日佩戴腰間的青龍寶劍。
不說從前,眼前便有活生生的例子,槿娘是正統的燕人,不也因一封“通敵”的信被吊起來打個半死嗎?
小五謀的是命,是家。
他謀的是權,是國。
他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凡事都要比常人多慮十分,因而雖不殺她,卻也疑她。
把她的家書看作是裡通外和,把送給陸九卿的酒當作是勾結軍師。
立場不同,道義不同,原也怪不得他。
這時候反而再去辯白究竟有冇有裡通外和,究竟有冇有勾結軍師,已經冇有任何意義了。
他看到的,必是他站在自己的地位上必然應該看到的。
留她一命,已是格外開恩。
小五腹如火燒,遲遲不肯再飲,低聲求道,“公子......奴知罪了......”
“何罪之有?”
她的聲音益發低了下去,“公子說的,奴全都認。”
“還有一樁。”
小五恍然失神,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罪了,竟還有一樁罪。
那人眉心緊蹙,“既是我的人,便當潔身自好。”
小五兀自怔著,那人已失了耐心,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輕易便撬開了她的唇瓣,一罐酒悉數往她口中灌去。
那酒倒得她滿臉都是,小五躲不過,連連嗆咳起來,分不清到底是酒還是淚。
她緊緊閉著眸子,本能地去抓握那人如鉗子一般的手腕,那人卻一巴掌下來將她的手打了開去。
酒仍舊在灌。
毫不留情地嗆進了她的口鼻之中,她窒得無法喘息,又去抓握那人的手。那人素來嫌惡被人觸碰,她毫無力道的抓握仍舊激怒了他。
忽聽一聲沉悶的撞擊,繼而酒不再傾灌,小五睜開眸子還不等抹去臉上的酒漬,一雙纖細的手腕卻被人牢牢扣住,繼而被什麼東西捆牢了,旋即半張身子被按在了長案之上。
她掙脫不開,隻能求饒,“公子......”
她的聲音被酒浸得越發嬌軟,不開口還罷,一開口那人眸色愈濃。
忽地胸口一涼,酒如溪流一般悉數淌進了她的領口,似被灼燒一般冰涼涼卻又火辣辣的,胸前的衣袍立時浸出一大片酒漬。
小五瑟然發抖,禁不住輕吟出聲。
進而一整罐酒全都傾在了她身上,將她的身形毫無遮攔地凸顯出來。
她從未飲過這麼多酒,早就被灌醉了,若不是被縛住雙手的綁帶似被鎖在了某處,使她動彈不得,此時她便該癱軟在席子上了。
這桃花酒燒得她麵色酡紅,燒得她胸口劇烈起伏,她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隱隱約約地看見許桓似乎依舊在她身前。
那人喉頭滾動,眼神漸深。
可小五已不知此時置身於何處了。
四圍周遭都是山桃的味道,恍惚間好似回到了桃林鎮。
雲意深深,霧氣微濃,那漫山遍野的山桃開得多好啊,夭夭灼灼的一大片,全是粉粉淡淡的顏色。
春和景明,惠風乍起,捲起鋪天蓋地的一片落英,又向下覆來,在地上鋪滿厚厚的一層粉瓣,她便躺在那厚厚軟軟的粉瓣上。
朦朧中好似有人欺身上來,滾熱的指腹在她唇瓣上輕勾描繪,她心中一顫,隻覺得自己渾身燙得厲害,那人溫熱的吐息肆意充斥在她的頸窩耳畔。
雲倦瓦涼,燈枯焰弱。
桃花酒清甜的味道將整間茶室盈得滿滿的,她看不清眼前那人的模樣。
忽地胸口涼意津津,原先被酒打濕的衣袍自那人骨節分明的指間輕易便被剝了下去。
那人在她耳畔低喃,“小五......”
隻有沈宴初纔會這般喚她。
旁人是從來不會的。
她好似看到沈宴初正側身臥在一旁,他的身下亦是厚厚軟軟的落花,四月溫柔的日光透過重重花影打在他的臉頰之上,他眉眼繾綣,溫聲喚她,“小五。”
連日來的驚惶不安登時散去,小五心裡歡喜,她伸手攀上他寬厚的肩頭,軟聲吟道,“大表哥......你來接小五了嗎?”
恍惚間那人手上一頓,小五驀地一涼,方纔那溫熱的人再感受不到了,見沈宴初已轉身走了,小五被縛著不能起身,心下一急,叫道,“大表哥......”
但沈宴初頭也不回地走了,他朝桃林深處走去,漸行漸遠,漸漸地再也看不見了。
小五心中酸澀,迷迷糊糊才睡了過去,便被一盞涼茶水潑得醒來,她一激靈,連連打了幾個冷戰。
見那人衣袍不似初時整齊,而自己半張身子皆袒露在外。
那人臉色十分難看,話亦是淬了毒一般,“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