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寒鬆滿眼複雜地迎上妹妹茫然又震驚的目光。
他著實是冇想到,爹爹第一次見時隔十四年再次回家的韶兒,竟然是以這樣入不了眼的形象。
太丟人了。
丟人到他都想轉頭就走再也不認這個爹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氣,溫柔對薑雲韶笑了笑,然後轉頭就咬牙切齒衝屋子裡吼,“爹你剋製點行不行!”
屋子裡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屋子裡傳來男子更憤怒的怒吼聲——
“老子怎麼剋製!老大啊你剛回來你不知道,他們隔壁孟家太欺負人了!他們想用卑鄙下賤的手段算計你妹妹!想娶你妹妹!你妹妹這些年流落鄉下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她已經夠可憐了,她是造了多大的孽啊還嫌這日子不夠苦要去隔壁孟家那地獄,要去嫁給孟狗賊的病鬼兒子?她是上輩子刨了孟家祖墳嗎憑什麼要搭上她一輩子去贖罪……”
隨著怒吼聲,一道頎長的中年男子身影撥開珠簾走出來。
他怒氣沖沖抬起頭,將目光落在薑雲韶幾人身上。
當看看到薑雲韶那一瞬間,他一愣,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嚥了回去。
怒罵聲戛然而止。
他呆呆望著薑雲韶三息,然後……
他忽然理解了大兒子喊他剋製點是什麼意思!
他想了十四年盼了十四年的女兒回來了,把他最不斯文的一麵全都看去了!
他頓時慌了手腳!
他無措地看了一眼薑雲韶後,扭頭就慌慌張張重新進了珠簾裡。
“……”
薑雲韶沉默看著那個長得清瘦俊秀擁有著書生最儒雅斯文皮囊的中年人,挾裹著滿身怒火罵罵咧咧暴跳如雷出現。
然後又看著那中年人呆愣住,慢慢變得手足無措,最後猛地轉身衝進珠簾裡。
隻剩下珠簾晃動不停。
她有點震驚。
這就是她的爹?
明明長得像個斯斯文文的秀才,卻性子暴烈如火,一口一個老子簡直比軍中糙漢還魯莽率直?
這……
這脾性和長相,真的非常有欺騙性啊,格外的表裡不一啊。
正在薑雲韶思考她爹是個怎樣的人時,那珠簾又開始晃動了。
她盯著珠簾。
隻見一隻修長的手指輕輕撥開珠簾,然後,方纔那暴跳如雷的爹換了一副表情,他噙著一抹溫柔慈祥的笑,斯斯文文邁著步子安靜走出來。
他一手端於胸前,一手置於身後,含笑站在那裡望過來的樣子,真是如書畫裡描繪的那般,文質彬彬,玉樹臨風,宛若一杆青翠筆挺的修竹。
他儒雅地微笑著說,“哎呀呀,這是我小女兒回來啦?這麼多年不見,我小女兒都長大了呀,你是不是都不認識爹啦?”
“……”
薑雲韶沉默看著老爹。
她的確是快要不認識這個爹了,怎麼還能眨眼之間就變化兩幅麵孔呢?
合著他剛剛猛地轉身衝回珠簾裡,是要躲在房間裡調整情緒改變表情,重新以斯文儒雅的形象出現在她麵前?
他難道以為重新回一趟屋子,換一副儒雅表情出來,就能抹去他剛剛那暴躁的初印象,就能抹去他那震破雲霄的怒吼聲嗎?
站在屋簷下的薑大人見女兒不搭腔,他頓時有些尷尬。
哎呀,好像並冇有什麼用啊,他並冇有把崩壞的形象挽回來。
他懊惱極了。
早知道女兒這個時候要回來,他就不該發那麼大火的。
這下好了,家裡那三個孩子已經對他的真麵目非常嫌棄了,如今連僅剩下的這個孩子,也要對他萬般嫌棄了。
他終究還是冇能保住他的形象,難過。
他壓下心底的惆悵,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走下台階。
他走到薑雲韶麵前,溫柔抬手拍了拍薑雲韶的腦門,“韶兒,我是你爹,我叫薑席玉,你快叫爹一聲吧,你這樣看著爹不說話,爹要尷尬死了。”
“噗——”
薑雲韶看著強忍尷尬自報姓名的爹,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她爹人長得這麼斯文俊秀,連名字也這麼雅緻,怎麼性子與這長相和名字是半點都不符呢?
不過,她倒是很喜歡這個爹爹。
她還以為會麵對一個刻板不苟言笑的老學究,冇想到,爹爹是個這麼有趣的人。
這樣的反差萌,真的很戳人。
她如爹爹所願,乖乖望著爹爹的眼睛喊了一聲“爹”,然後輕輕說,“爹,你的女兒回來了。”
薑席玉聽著這一聲乖乖軟軟的“爹”,忽然就鼻頭一酸。
不過是一瞬間,他眼眶就紅了。
他含淚望著女兒,啞聲道,“本來女兒都這麼大了,當爹的不該抱的,可是,可是我的韶兒三歲就走丟了,爹都還冇有好好抱過韶兒,還冇有抱夠呢,爹的小韶兒就長大了……”
薑雲韶看著這個難過的爹爹,也湧上了說不上來的難過。
她上前一步,抱住了爹爹的胳膊,將腦袋靠在爹爹懷裡,輕聲說,“爹,女兒現在也還小呢,女兒還是您的小韶兒,是您和娘可以隨時抱著舉高高的小女兒——”
薑席玉輕輕嗚咽一聲,顫抖著手抱住了他的女兒。
他哽咽道,“韶兒……韶兒……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爹好想你,爹這些年冇有一天不想你……”
他低頭看著薑雲韶的發頂,嗓音顫抖,“你當時走丟了,爹又急又怕,怕你再也回不來了,爹氣得都想殺了那個把你弄丟的奶孃!要不是你娘攔著,我已經將她碎屍萬段了,又怎麼會隻是將她關在鄉下莊子裡……”
他側眸看著隔壁侯府,恨聲道,“他們那些外人!個個都說奶孃是無心弄丟你的!都說爹將奶孃扣押起來是專橫跋扈!尤其是隔壁那姓孟的狗賊,他一直拿我扣押了奶孃的事攻訐我!我呸!他們這些外人哪裡知道我們家韶兒有多乖,我們家韶兒絕對不是奶孃口中那胡鬨的孩子,當年你走丟絕對不是你的錯,是那奶孃故意弄丟了你!”
薑雲韶低頭靠在爹爹懷裡,含淚望著雙目通紅的爹爹。
爹爹說的事,她知道一點點。
大哥去北山溝接她的時候就告訴了她,她當年為何會走丟。
據弄丟她的那個奶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