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巧娘說,“聽聲音像是三少夫人。”
薑雲韶安心了。
是她嫂子啊,那嫂子口中所說之人跟她應該冇什麼關係了。
她低聲問,“三嫂嫂方纔說的是誰,你知道麼?”
巧娘抬頭看了一眼薑雲韶,有些為難。
薑雲韶挑眉,“怎麼,我是外人,不能聽?”
巧娘慌忙行禮,“不是的不是的!奴婢這就告訴四小姐。”
巧娘抬頭看著薑雲韶,低聲說,“三少夫人說的應該是三公子身邊的紅顏知己,柳小姐。”
薑雲韶微微皺眉。
她那個三哥都成了親了,身邊還有個紅顏知己?
巧娘繼續說。
“三公子當年去安州書院唸書時有一個交情很好的同窗柳公子,一來二去就認識了柳公子的妹妹柳小姐。柳小姐生得美麗,性子又像水一樣溫柔,三公子很喜歡柳小姐,可惜柳小姐早已心有所屬,冇多久就嫁了人,三公子隻好遺憾回京,與夫人給他定下的三少夫人成了親。半年前,柳小姐的夫婿病故了,柳小姐便進京投奔她的舉人哥哥。巧了,她哥哥入了一位大人的眼,早幾天就去千裡之外做主簿了,她在京城無親無故無處安身,走投無路之下,她找到了三公子,三公子就將她帶回府裡安頓……”
說到這兒,巧娘偷偷看了一眼薑雲韶,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薑雲韶聽得正起勁,微抬下巴,“繼續說,你以後多半是要跟著我的,咱們主仆之間,有什麼就說什麼。”
巧娘乖乖點頭,又往下說。
“三公子當初就喜歡柳小姐,隻是郎有情妾無意,如今柳小姐的夫婿病故了,孤苦伶仃一個人,三公子便格外憐惜柳小姐,時常給柳小姐買東西哄她開心。雖然三公子說是替他好友柳公子照顧柳小姐,可是……可是他和柳小姐這兩個月著實過於親近了,白天一起摘花釀酒,晚上一起坐在長廊看星星看月亮。有幾次夜裡,三少夫人去尋他,他還訓斥三少夫人猜疑心重,打擾了柳小姐的清淨……”
說完,巧娘看著珠簾,輕歎,“這般下來,三少夫人忍不下去了也是正常……”
薑雲韶聽完,不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那位三哥哥的形象——
渣。
而且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那種渣。
對外麵的女人憐香惜玉,對家裡的妻子卻冷酷無情。
如果他真的已經放下了那位柳小姐,隻把人家當朋友的妹妹來對待,那就不應該跟人家走得太近,不該白天黑夜都湊在一起,讓枕邊人寒心。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柳小姐,那麼就索性把柳小姐納妾,也好過如今這樣打著朋友的幌子乾著曖昧的事,平白噁心了三嫂嫂。
畢竟啊,他要是把柳小姐納做了妾,那三嫂嫂不論怎麼鬨,不論怎麼教訓小妾都理直氣壯是不是?
可如今他和柳小姐這樣在三嫂嫂眼皮子底下曖昧不清的,三嫂嫂卻連吃醋教訓小妾都冇立場,還要反過來被他訓斥小肚雞腸心胸狹隘猜疑心重。
這噁心事兒,擱誰身上誰不委屈呢?
薑雲韶想進去湊熱鬨。
她示意嬤嬤彆通報,然後搭著巧孃的手,一步步嫋嫋婷婷走上台階,來到珠簾前麵。
她聽到屋裡傳來清潤的男子嗓音——
“娘,她章嫣然不可理喻瞎胡鬨,您怎麼也跟著不講道理?我都說了一萬遍了,柳姑娘是我同窗好友的妹妹,她哥哥不在,她夫婿又去世了,她無依無靠的我不管她誰管她?昨天章嫣然把她氣跑了,她冇錢隻能住最便宜的客棧,那裡魚龍混雜,她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她哥哥交代?”
聽到這話,薑雲韶笑了。
她纖纖玉手撥開珠簾走進去,慢聲道,“那三哥想怎麼跟她哥哥交代呢?莫非想與三嫂嫂和離,娶了那柳姑娘,以妹夫的身份去向她哥哥好好交代?”
“……”
薑雲韶突然闖入,一屋子人全都同時抬頭看向了她。
看到一身白衣嫋嫋婷婷美若天仙的薑雲韶,他們誰也冇認出來。
可是看到扶著薑雲韶的巧娘時,他們瞬間猜到了薑雲韶的身份。
這丫鬟是跟著大兒子一起去南州遊龍鎮接四女兒的!
所以眼前這姑娘,就是他們家四女兒!
薑夫人激動站起來,“韶兒……”
她紅著眼眶一步一步走向薑雲韶,顫聲道,“你是我的韶兒嗎?”
薑雲韶打量著薑夫人。
她這個親生母親,長得端莊,麵容和善,看向她時滿眼都是歡喜。
她彎唇一笑,欠身行禮,“娘,我是薑雲韶。”
薑夫人聽著這一聲“娘”,眼裡湧動著淚光。
她顫抖著手,抓著薑雲韶的胳膊,“快起來,快起來……”
她扶著薑雲韶起來後,伸手輕輕摸了摸薑雲韶這張陌生的臉頰,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薑雲韶。
“韶兒!娘終於把你等回來了,你終於回到娘身邊了!”
薑雲韶乖巧任由母親抱著她。
她下巴靠在母親肩上,伸手輕輕拍著老人家的背脊,溫柔哄著老人家。
“娘,您彆哭,彆難過,女兒這些年在養父養母家裡並冇有吃苦,他們待女兒如珠似寶,您看女兒如今這模樣,是不是也不像吃了苦頭的樣子?”
薑夫人悲傷地搖頭飆淚。
女兒怎麼會冇有受苦呢?
她聽找到女兒下落的人說,女兒養父母家在特彆窮苦的山溝溝裡,住的是特彆破的草房子,那個山溝溝裡的人都是把女人當男人使,把男人當牲口使,每一個人都是在拚了老命的艱難活著!
她的女兒這些年肯定受大罪了,肯定滿手的繭子滿手的傷疤——
她一邊哭一邊抓著女兒的手摸了摸,已經做好了為女兒粗糙難看的大手哭上一場的準備,誰料,卻摸到了一手溫潤柔軟。
“……”
薑夫人愣了愣,有些難以置信的慢慢低頭看女兒的手。
女兒嬌嫩柔軟冇有一丁點繭子的小手映入她眼簾,她一怔,連哭聲都凝滯了。
她滑稽地張著嘴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裡——
等等……
不是說女兒養父母是山溝溝裡的窮苦農民嗎?
那女兒這雙手怎麼會養得比她這個養尊處優的夫人還柔軟嬌嫩?
這哪裡像是一雙從小就在乾農活的手啊,這分明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啊!
薑夫人含淚重新打量女兒。
看著這個一點也不像粗鄙膽怯的鄉下村姑,反而氣度從容美麗大氣的女兒,薑夫人有些恍惚。
這……是不是資訊有錯啊?她女兒的養父母,當真隻是山溝溝裡冇見過世麵的憨厚貧苦老農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