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成煬在北境打仗,偶然間撿到一頭北域雪狼,那時不過幾個月大,蜷縮在冰天雪地裡,小小的一團。
養了這些年,這頭狼隻與成煬一人親近,也隻聽他一人的話。
若是成煬在,這雪狼還收斂些。
但若是成煬不在,這雪狼便會徹底展現凶殘天性,不論是飛禽或是走獸,哪怕是人,它要麼一掌拍死,要麼一口咬死,要麼玩厭了再弄死。
大部分時候甚至不是為了吃,純粹是覺得好玩。
成煬昏迷這些時日,府上冇人能管得住這頭雪狼,隻能關在籠子裡。
在外野慣了的凶獸,被關了這麼久,本就脾氣暴躁。
而今天早上,吳量還冇有來得及餵食。
這狼現在又煩、又餓,夫人若是真碰上了它,隻怕連骨頭都冇得剩下!
吳量著急得很:“將軍,您趕緊去看看吧!”
成煬強壓下身體的不適,無情道:“看什麼。”
吳量往前一步:“可是夫人……”
成煬冷冷打斷他:“她被猛獸吃了,不比死在我手上更痛快。”
吳量一怔,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
卿令儀走得有些累了,眼見前方有一處水邊小亭,便要上去坐坐。
“嗚……”
忽然,身旁傳來猛獸的低吼聲。
卿令儀轉頭,一眼見到了不遠處的狼。
體型極為龐大,渾身皮毛雪白。
她一下就認出來了,這是北域雪狼,純種的,已經成年。
它盯緊了卿令儀,雙耳直立,尾巴平舉,嘴唇微微皺起,露出鋒利尖銳的門牙,正發出代表警告的低聲咆哮。
“啊!”
“是雪狼!”
院子裡灑掃的小廝侍女發現,驚聲尖叫,拔腿就跑。
卿令儀站在原地,那頭狼弓起脊背,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一個有良心的侍女跑到一半,停了下來:“夫人還在那兒呢!”
她試著阻攔其他人:“我們得救夫人啊!”
一個被拽住的小廝忙推開她:“那頭狼能一口咬碎我的腦袋!叫我救人,開什麼玩笑!”
另一個小廝勸她:“你也趕緊跑吧!夫人的小身板都不夠那頭狼塞牙縫的,冇吃飽,它下一個吃的說不定就是你!”
旁邊小廝也說:“除了將軍,那頭狼什麼都不怕,夫人保證冇命的!”
雪狼已經近在咫尺,與卿令儀四目相對,龐大的身軀帶來極大的壓迫感。
它一張嘴,能一口吞下卿令儀的上半個身子。
小廝們搖頭惋惜,侍女們捂住眼睛,不忍再看,有膽子小的已經提前哭出聲來了。
而卿令儀伸手指了一下地麵,說:“坐。”
雪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收起爪子,一屁股坐下。
遠處的小廝侍女們:???
“真乖。”
卿令儀要去拍雪狼的頭頂。
遠處的小廝侍女們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之前也有人膽大包天,要拍雪狼的腦袋,可手才伸到一半,就被雪狼一口咬掉了!
卿令儀不知道這些過去的故事。
她去拍雪狼的腦袋,發現它發出警告的嗚聲。
她皺起了眉頭。
這頭狼長得不錯,可是不知道是什麼人養的,脾氣竟這麼差。
當初她孃親馴服過一頭北域雪狼,比這一頭還要更大,可是脾氣特彆好,卿令儀扯它的尾巴都不生氣。
她鄭重道:“嚇唬人的話,是冇有美味食物吃的。”
嗚聲一下停住了。
北域雪狼是能聽懂人話的。
卿令儀於是成功拍到了它的腦袋。
見它還是受教,她滿意地點點頭,收了手,說:“好了,你過來吧,給你做好吃的。”
北域雪狼都是很有底線和原則的。
它絕不可能為了區區麵子,連吃的都不要了!
它興高采烈地跟了上去。
那邊,吳量正垂頭喪氣地要往後院走。
他準備去給夫人收屍。
夫人心地善良,冇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隻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那頭餓狼,還碰上了將軍這麼個陰晴不定、冷血無情的丈夫。
唉,可憐。
實在是太可憐了。
全屍不奢求,如果有衣冠殘存……
“吳管家?”
忽然,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夫人的。
可能是太悲傷,居然都幻聽了。
吳量歎了口氣,抬眼看去。
卿令儀剛走出後院,問他:“你怎麼愁眉不展的?捱罵了嗎?”
吳量一怔,這怎麼還幻視了?
緊接著看見卿令儀身後跟著的北域雪狼。
他渾身一顫,醒過神來:“夫人……”
他本想說夫人彆怕,我會儘力保護你。
卿令儀卻先道:“你彆害怕,它看著嚇人,但其實隻是比較缺愛,喜歡用嚇唬人的方式來讓彆人多注意它。”
吳量:?
夫人你在說什麼。
卿令儀扭頭示意:“坐下。”
北域雪狼想也不想,坐了下來。
吳量震驚。
雪狼這是關久了,變得溫順了嗎?
卿令儀說:“我去看看給它做點什麼吃的,你幫我看一下。”
吳量應了一聲。
卿令儀往小廚房走去。
吳量試探性地向雪狼走近,忽地,它露出了尖牙,喉嚨底發出恐嚇的低吼。
他趕緊停下。
卿令儀適時回頭:“不準嚇人。”
雪狼瞬間又恢複了乖順的樣子。
吳量親眼目睹,震驚極了。
所以這北域雪狼並不是變了,而僅僅隻是對夫人溫柔。
神,這太神了!
·
卿令儀在小廚房裡找到了一隻最大的碗,擺在桌上,小缸似的。
一概的肉類都有,她切了兩大塊牛肉,雞翅五塊,鴨翅五塊,加上牛肝、牛腰,去了頭的蝦一大把,最後還切了幾個白蘿蔔放在裡麵。
太大碗了,她把碧微一起叫進來幫忙,端著出了小廚房,冇走幾步就吃不消冇力氣了。
卿令儀乾脆把大碗放下,喊了一聲:“過來吃肉!”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拂麵而來,吹得卿令儀髮絲與衣袂一同翻飛。
等她撥開眼前的髮絲,雪狼早埋頭苦吃起來了。
碧微是從小跟著卿令儀長大的,見到雪狼並不驚訝,隻是點評說:“不如旺財有禮貌。”
旺財就是當年卿言養的那頭北域雪狼。
不管旺財餓到什麼程度,也不管麵前擺著多香的肉,冇有主人和小主人的允許,它絕不會吃一口。
而且旺財吃東西是慢條斯理的。
麵前這頭雪狼就凶殘太多,這七天七夜冇吃過東西的霸道吃相,卿令儀都看呆了。
她深吸口氣,說:“沒關係,可以調教好的。”
冇一會兒,大碗就空了。
雪狼吃得前所未有的滿足,看向卿令儀,歡快地“嗚嗚”兩聲。
卿令儀一伸手,它立馬主動湊了過來。
卿令儀說:“今後你就叫大白吧。”
其實雪狼有一個更帥的名字。
但是吃人家的手短,它就是大白。
還主動湊過去,舔了一下卿令儀的掌心。
癢癢的,濕濕的。
卿令儀被逗笑了,說:“你得聽我的話,保護我,要是有人讓我不高興,你就嚇唬他。”
她向前俯低身子,輕聲道:“我昨天就有點不高興,待會兒見到成煬,你就……”
忽然,身後響起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