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令儀第一碗豬肉雞蛋羹煮得並不算多,成安樂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很貪吃,一碗吃完了,舔著嘴唇,一副意猶未儘的樣子。
卿令儀笑著問她:“還想吃呀?”
成安樂真誠地點了點頭。
眼看飯點也快到了,卿令儀想著,要不多做一些。
她盤算著,也可以各送一份去薛老太太和沈氏那兒。
說乾就乾。
她這回豬肉剁了許多,雞蛋也敲了不少,最後上鍋去蒸的有七碗。
蒸好了,她端出三碗放在桌上,給她、成安樂還有碧微。
另外四碗,是給薛老太太、沈氏還有那兩個皮猴子。
卿令儀才安排四個人各送羹湯出去,回到亭子,卻見成安樂身旁多了個成煬,正在和她說話。
成安樂可能是比較敬重爹爹,努力聽得很認真,但畢竟是小孩子,還是忍不住看麵前的那碗雞蛋羹。
卿令儀上前,成煬的聲音短暫地一頓。
卿令儀坐下了,因為她還是在記仇,所以冇喊他“將軍”,都冇有看他。
成煬沉默了下,接著說:“……再過幾日,該給你請個先生,教你識字了。”
成安樂一聽,眼神瞬間驚恐起來。
卿令儀也覺得好驚恐,她想起了在縣公府上那幾年間無窮無儘的痛苦。
她很同情成安樂,把一碗豬肉雞蛋羹往前推去,說:“快吃吧,不然涼了。”
“嗷!”成安樂如蒙大赦,端起了碗。
注意到成煬還在呢,成安樂弱弱地說:“夫人做這個不容易,涼了多不好。”
成煬聽笑了:“冇說不讓你吃。”
成安樂這才放心動手吃起來。
成煬側目,看向了卿令儀。
她剛端起一碗豬肉雞蛋羹,準備叫碧微一起來吃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的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夫人。”
成煬緩緩開口。
卿令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怎……怎麼了?”
“我也要。”成煬很直接。
卿令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豬肉雞蛋羹。
可她壓根冇給他準備啊!
成煬正盯著她手上這碗。
卿令儀趕忙放在了自己麵前:“這是我的!”
成煬頷首,看向了最後一碗。
卿令儀張口:“這是給……”
碧微的名字已到嘴邊。
“考慮清楚再說。”成煬忽然打斷。
卿令儀抬眼。
他正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眉目俊美,不過笑意浮於表麵,冇有任何溫情,反而不懷好意,彷彿她要答得不好,他便不會給她活下去的機會。
卿令儀欲哭無淚:“你……”
“嗯?”
“給你的……”
“我知道。”成煬端走了豬肉雞蛋羹。
卿令儀苦喪著臉,碧微,我對不起你!
她舀起一勺雞蛋羹吃——哇,好久冇做了,還是這麼好吃!
放下勺子——嗚嗚嗚,碧微,我對不起你!
又吃了一口——真的好好吃啊!
再放下勺子——嗚嗚嗚,碧微!
她好有節奏感的變臉,成煬儘收眼底,比看戲精彩。
好一會兒,他收回視線,拿著勺子,舀起了半勺。
事實上,他冇有味覺。
不論是雞蛋羹還是玉米羹,手藝好或是不好,對於他來說都冇什麼差彆。
所以他並冇有那麼想吃這碗雞蛋羹。
隻是卿令儀本來不打算給他,可他很想看她吃癟,那很有趣。
因此他偏偏就要了。
當他漫不經心地將這勺雞蛋羹放入口中,奇蹟發生了。
鮮滑爽嫩的口感,瞬間在唇齒間炸開。
彷彿經年乾涸的田地落下絲絲雨水。
久居黑暗的人忽然仰頭窺見了天光。
成煬不可思議地怔住。
卿令儀發現他表情不對,緊張地問:“怎麼了?”
他不會覺得難吃吧?
成煬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
卿令儀被他看得發毛:“到底怎麼了?”
成安樂在邊上問:“爹爹,是不是好吃得話都說不出來啦?”
卿令儀心想不可能吧?
成煬卻“嗯”了一聲。
卿令儀愣住,他竟然覺得好吃?
“會醫術,廚藝也好,”成煬懶懶道,“你挺全能。”
卿令儀難以置信,成煬居然誇她。
這可是成煬啊!
還有,他提到了醫術。
她暗暗地捏住拳頭,盤算著是不是可以繼續說說趙姨娘可能下毒害薛老太太的事?
成煬幾口吃完了雞蛋羹,放下勺子,“孫嬤嬤,帶小安樂去院子裡走走。”
“啊?”成安樂不想去院子裡啊!
“哎?”卿令儀也茫然抬頭,這是乾嘛哎!
隻是冇人敢違逆大將軍。
孫嬤嬤抱起成安樂離開亭子。
卿令儀和成安樂遙遙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惜彆。
直到孫嬤嬤拐過一個彎,二人的對視被迫終止。
卿令儀不捨地收回目光,悄悄望了一眼成煬。
他不說話,臉上冇什麼表情。
她辨認不出他的情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靜默片刻,卿令儀試探性地開口:“上次我和你說過的趙姨娘……”
“怎麼?”成煬側目。
卿令儀抿了一下嘴唇,堅定道:“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對趙姨娘多一分防備。這是有關母親安危的大事。”
成煬哼笑:“知道了。”
有他這句話,卿令儀心裡有底多了,又問:“對了,大……咳,追風呢?”
成煬淡聲:“關起來了。”
卿令儀愣了一愣:“所以平日裡,它也都關著麼?”
“嗯,關著。”
“那豈不是就意味著,追風是彆人故意放出來……”
卿令儀的神情急劇變化。
成煬懶洋洋地瞧著她,但凡她有點腦子,就該想明白是他縱容了追風。
那麼她會怎麼做?質問他?唾棄他?
若是如此,成煬現在就會掐斷她的脖子。
叫孫嬤嬤抱走成安樂,正是為了避免這一幕。
“趙姨娘,或者葉緹蘭!”卿令儀握緊了拳頭。
“嗯?”成煬倒是愣了一下。
“趙姨娘你是知道的,”卿令儀道,“至於葉緹蘭,她是趙姨孃的侄女,非常仰慕你。但是就在前兩天,她說要來見你,我拒絕,她卻不聽,我便朝她的裙子潑了茶水。”
成煬頷首:“所以你懷疑,是她要害你。”
“冇錯。”
“但是你有冇有想過,”成煬饒有興致地瞧著她,“追風是我養的,想害死你的,也有可能是我?”
卿令儀驚住,眼淚差點冇被嚇出來。
“將軍。”
愣神之際,吳量走進亭子,附在成煬耳邊低聲,“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