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燼一步一步走向香巧,在她麵前停下,手掌輕輕搭在她的頭上,“本相問你,不然如何?”
香巧冷汗涔涔,“不,不如何,奴婢就是擔憂夫人,擔心夫人用不慣生人——”
“嘖嘖。”手掌毫無感情地輕拍了一下香巧的天靈蓋,謝燼抬眼睨著薑月憐,聲音溫柔又危險,“謝府的下人伺候不好夫人?讓夫人懷念舊仆了?”
薑月憐抿唇搖頭,眼神極其真誠。
【你瞎啊?看不出我一直在躲著她嗎?】
謝燼自覺好笑地扯了下唇角,垂眸時,眼底有一絲戲謔轉瞬即逝。
“那就是你自己說的?讓本相猜猜,嗯~到底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皇後孃孃的想法?”
香巧入府至今,不,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謝燼本人。
此人麵目陰柔俊美,說話客客氣氣,可背後蘊含的壓迫感總是令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在眼前這種局麵。
香巧渾身打顫,連連搖頭,臉頰有不知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流淌而過,“怎會是皇後孃娘?相爺明察,奴婢進宮三年,可見過皇後孃孃的次數屈指可數——”
“香巧,原名李巧兒。見過娘娘是冇幾次,可你有位表姐是皇後鳳棲宮的掌事姑姑,枕秋。嗯——本相還有幸見過幾回。”
謝燼壓下身子,香巧的視線被一片陰影壓住,心底也蒙上一層厚厚的恐怖沙塵。
“相爺、奴婢不是,是,枕秋姑姑她——我——”
香巧額頭冷汗大顆大顆地往下落,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釋。
她與枕秋的確是表了幾表的表親,進宮也是枕秋給她引的路子。
或許有了這層關係,皇後孃娘對她才得以信任,給了她這麼一件見不得人的任務。
然而,她與枕秋,真的不熟!
謝燼眯著眼睛,直起身子,滿是惋惜地搖了搖頭,“嘖嘖,如此笨拙,還肖想進晨曦閣做夫人的婢女,資格不夠呐——”
“枕秋姑姑是奴婢的表姐不是奴婢的錯,奴婢發誓,對相府,對夫人,是絕對的忠心。還請相爺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啊相爺——”
謝燼的冷言冷語已經昭示了她殘酷又可憐的結局,可她還不想死。
什麼監視薑月憐、什麼鳳棲宮,她通通拋之腦後,她隻想活著。
在死亡的恐懼下,香巧已經開始不計後果地語無倫次,竟壯著膽子起身緊緊抓著謝燼的衣袂,祈求道:“求相爺饒奴婢一命,日後奴婢活著是相府的忠仆,死亦是守著相府的鬼魂——”
“噗!”
薑月憐實在冇忍住,輕笑出聲。
要不是時機不對,她真想找個紙筆把這段話抄錄下來。
不大不小的笑聲打斷了香巧的求饒,也吸引了謝燼的注意力。
薑月憐當即捂嘴抬眼,看向謝燼。
謝燼麵色依舊平靜,無論在何時都讓人看不透他的表情,而且越看他的臉越是容易深陷其中,輕易便溺死在他幽深的眸底。
謝燼淡淡一瞥她的衣著,眉眼忽地壓了下來。
他五指忽地彎曲,抓著香巧的髮髻,迫使她抬起頭來,露出乾淨的脖子。
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在香巧恐懼的目光下,泛著可怖的寒芒,連一瞬的停頓都不曾有過,直直地插入她的脖頸——
血花四濺,弄臟了謝燼的朝服。
他眉頭微微驟起,鬆開手任由香巧的屍體倒在地上,有點心疼地垂頭看著朝服,“啊,這件可是本相新做的——”
香巧瞪著眼睛,死不瞑目。
薑月憐瞳孔猛縮,嚇得連呼吸都凝滯。
可謝燼殺死香巧還不算,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再次蹲下身子,用兩根手指捏起香巧的右手。
旋即,泛著寒芒的匕首慢吞吞地劃在她的手腕上。
來回切割,反覆劃動。
鮮血在他的刀刃下,滴滴答答垂落。
看得薑月憐汗毛倒豎,都替香巧感到痛。
然而,香巧已經死透了,再也感受不到那種鑽心又殘忍的痛感了——
直到謝燼把香巧的手掌切斷,捏著她的斷手,隨手仍在香巧死不瞑目的臉上。
“帶下去喂狗。”
一直在暗處的張管家連忙現出身形,拎著還溫熱的香巧離開。
謝燼收回匕首,抓著衣袂一角擦乾了手上的血跡,隨後半眯的眼眸死死盯著薑月憐白膩修長的脖頸,緩緩伸出手。
“過來。”
薑月憐懵懵的、試探性的、有些打怵的將她的手遞過去。
今晚的手溫,更涼了。
兩人牽著手,準確的說,是謝燼握著薑月憐,步履緩慢地走向晨曦閣。
薑月憐的手臂忍不住輕顫,手心裡全是冷汗,那隻手她不想要了——
與兩名護衛擦肩而過,那陣若有似無的香風再次襲來,鼻血護衛忍不住看了薑月憐一眼,僅僅一眼,他便看到薑月憐楚楚可憐中又帶著欲拒還迎的羞澀。
片刻之前對相爺的恐懼,霎時間蕩然無存,鼻腔內又是一熱,血腥氣比香巧留下的還要濃鬱。
護衛連忙收回目光,抬手擦拭鼻子。
謝燼的腳步忽然一頓,微微側頭盯著護衛。
幽冷的目光像是冰刃,在一寸一寸颳著護衛的血肉,一點一點侵蝕他的神經。
護衛雙腿一軟,跪伏在地,“屬下知罪,請相爺責罰!”
謝燼點頭,麵無表情地要取出匕首,“眼睛不想要了,留著也無用,本相就收了吧。”
護衛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又無可奈何的跪在原地,鼻血還在噴湧不止——
謝燼剛要鬆開薑月憐的手,手心裡僵硬的拳頭竟忽然動了。
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袖,薑月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哀求的目光落在謝燼的瞳仁中,那裡映出的都是她驚恐不已的影子。
薑月憐紅著眼圈,衝他搖了搖頭。
薑月憐真怕再看他多殺幾個,她弱小心靈上的創傷,將留下一道終身不可磨滅的陰影。
謝燼挑眼看她,眸底漸漸蒙上寒冰,“夫人要親自動手?”
淚水無聲滑落,薑月憐張了張嘴,“不要,殺了。”
那是一道沙啞到令人心疼的聲音。
和他之前的幻想,全然不同。
謝燼揚眉,看著她眼底即將溢位的恐懼,詫異之餘,竟柔和的笑了。
手掌重新覆在她的手背上,“既然夫人求情,日後可要慎行。”
護衛的靈魂和體力彷彿在剛纔與失去雙眼的驚恐中耗儘了,居然忘記震驚薑月憐為何能開口說話。
耳朵裡隻聽到謝燼放過他的話音。
護衛癱軟地倒在地上,硬咬著牙才讓自己直起身來,連連對著謝燼和薑月憐的背影磕頭。
“謝相爺,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