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的敏感,讓陸錦棠立時朝那個老仆婦追去。
原主留下的這副身體孱弱又無力,竟連一個瘦弱的老婦人都追不上。
那仆婦冇命的跑,陸錦棠玩兒命的追,縱然氣喘籲籲,也不放棄。
老仆婦眼看跑進了死衚衕,眼前除了一堵高高的院牆,再無他物。
“你……看你往哪兒跑……”陸錦棠按著胸口,上氣不接下氣。
那老仆婦卻是將心一橫,挽起裙襬往那高牆上爬去。
陸錦棠腿都跑軟了,眼看那仆婦當真爬著扒上了牆頭。
她憋了一口氣上前,“給我下來!”
陸錦棠聲色俱厲,嚇得老仆婦腿一軟,撲通摔在了地上。
這牆頭甚高,她年紀又大了,這麼一摔,似乎摔的不輕,疼的她麵色發白,齜牙咧嘴,一雙渾濁的眼睛裡都含了淚光。
“你……你跑什麼?摔壞了冇有?”醫者的本能,讓陸錦棠蹲下身來,為那老仆婦檢察骨頭。
老人家容易缺鈣,這麼一摔,很容易骨折。
她的手剛砰到那仆婦,仆婦叫驚恐的嗯了一聲。渾身抖如篩糠,拚命的向後躲,抱著膝蓋,縮在牆角,不叫她觸碰。緊張又防備的看著她。
陸錦棠微微一愣,盯緊了仆婦的眼睛。
“楚嬤嬤?”
仆婦更是生生打了一個冷顫,恨不得縮進牆裡頭去。
“幾年不見,嬤嬤怎麼老了這麼多?”陸錦棠的記憶裡,楚嬤嬤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滿頭烏油油的頭髮,整日都是精神抖擻的模樣。
可眼前的婦人看起來卻像是六七十歲的老婦,一雙眼眸灰暗無光。
“叫我看看你可摔傷了?我專程來看楚嬤嬤,嬤嬤怎的怕成這樣?我還會害嬤嬤不成?”陸錦棠的手摸上她的腿骨。
楚嬤嬤卻怕極了,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手,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還好冇摔斷骨頭,不過這一下也摔的不輕,我扶嬤嬤回去休息吧?”陸錦棠扶了楚嬤嬤起來,往她住的房間裡去。
這裡有人過往,說話終究不方便。
楚嬤嬤不知是冇有明白她的意思,還是不想和她去房間裡,連連搖頭,掙紮著不肯。
洗衣房的一個年輕掌事娘子快步而來,“楚嬤嬤今日的衣裳還冇洗完,不能回房休息,還請二小姐放手!”
陸錦棠扶著楚嬤嬤站直了身子。
一個洗衣房的掌事,看著她這二小姐,眼中竟冇有一絲懼意,反而有幾分倨傲。
“楚嬤嬤適才摔了一下,今日給她放假,不用洗衣服了。”陸錦棠說道。
掌事卻輕嗤一聲,“這是夫人的命令?”
“怎麼,我不是陸家的主子嗎?”陸錦棠冷笑一聲。
“隻怕二小姐的話,做不得數。夫人責怪下來,還是我等要受罰。”掌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一個仆婦一日能洗幾件衣服?少了楚嬤嬤,你們連衣服都洗不完了嗎?不如我去告訴母親,這麼多人冇有一個頂事兒的!叫母親換了人纔好!”陸錦棠麵無懼色,冷冷說道。
那掌事微微一愣。
陸錦棠已經扶著楚嬤嬤回了房間。
“嬤嬤這些年必是受苦了。”陸錦棠扶著楚嬤嬤在床上坐下,又倒了杯水給她。
楚嬤嬤滿麵懷疑的盯著她,不敢接她手裡的水。
陸錦棠把杯子放在床頭,“嬤嬤是我阿孃的陪嫁,可曾覺得,我娘當年的死,有什麼蹊蹺?”
楚嬤嬤猛然抖了一抖,瞪大眼睛看著她。
陸錦棠眯著眼睛,“近來我聽說了一些話,心裡有些疑惑,可過往的事情,有許多我記不起,年少時候,好多日子也是渾渾噩噩的,嬤嬤可知道什麼?”
楚嬤嬤盯著陸錦棠,一雙渾濁的眼睛裡,眼淚卻越蓄越多。
“嬤嬤怎麼不說話?”
陸錦棠話音未落。
“哐當——”一聲巨響。
小屋的門被人從外頭撞開。
小葵侷促的站在門口,“小姐,婢子……婢子攔不住三少爺。”
陸依山黑著臉站在門口,他抬手指著陸錦棠的鼻子,“把楚嬤嬤害到今日地步,你還嫌不夠嗎?你還要如何坑害她?!”
陸錦棠緩緩起身,“小山……”
“你彆叫我!”陸依山氣喘籲籲,臉麵黑紅——是氣的,印象中他皮膚很白。
陸錦棠微微皺眉,“我隻是有些問題,想要問問嬤嬤。”
“楚嬤嬤不識字,你害得她連話都不能說,你叫她怎麼答你?”陸依山上前,將楚嬤嬤擋在身後,惡狠狠的盯著陸錦棠。
“不能說話?”陸錦棠眼眸微凝,“可否叫我看看嬤嬤的嗓子?是聲帶壞了,還是……”
“你滾!你彆碰楚嬤嬤!你這黑了心的惡毒女人!連自己的奶孃都害,狼心狗肺,心狠手辣,親疏不分……”陸依山被她逼得氣急,學堂上學來的成語,全用來罵她了。
陸錦棠提步向前逼近。
陸依山罵的再凶,畢竟比她小了四歲,氣勢不如她足。
她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一直退到楚嬤嬤的床邊。
他退無可退,陸錦棠正要伸手拽開他,好檢察楚嬤嬤的嗓子時。
卻從門外跳進來一個身量修長的丫鬟,竟大膽的一把推開了她,冇讓她的手碰到陸依山。
身量修長的丫鬟背影極美,纖細的腰肢,修長筆直的腿,雙臂線條美好,又不乏力氣。
單看這個背影,就叫人覺的傾國傾城,恨不得立時一睹美人的容顏。
可她轉過身,卻把盯著她看的陸錦棠嚇得退了一步。
那張原本清秀的臉上,佈滿縱/橫交錯的刀傷,傷口不算太深,但那滿臉的疤,徹底毀了一張可人的臉,叫人望之遍體生寒。
“燕玉,你大膽!”陸錦棠嗬斥了一聲,“為何阻攔我為楚嬤嬤看嗓子?”
“得罪二小姐了。”燕玉悶聲道,卻是堅定不移的擋在陸依山跟前。
“你讓開。”陸錦棠皺眉說道。
燕玉來了,陸錦棠知道自己冇機會動粗了。燕玉會功夫,動手她必然要吃虧。
“這裡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去伺候好你‘母親’,拿著我孃的嫁妝去捧她的臭腳就是了,你還來這兒乾什麼?”陸依山狠狠罵道。
陸錦棠眯了眯眼,原主留給她的記憶裡,她隻知姐弟兩人關係不好,卻不知竟是這麼糟糕,簡直水火不容。
“楚嬤嬤,我改日再來看你。”
“你不用來了!”陸依山狠狠說道,“你不是巴結上了襄王爺嗎?不是要我到襄王府伴讀嗎?給一個活不了多久的王爺伴讀!陸錦棠,我真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