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個月A市正在進行城市基礎建設,基本城區改造已經完成,進一步的優化正按計劃穩步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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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電視裡正播報著新聞,趴在長沙發上的江折雪專心致誌在平板上鬥地主,坐在沙發角落的宣鬱慢慢翻著書,兩人都把新聞播報當成讀書打牌的背景音。
現在已臨近中午,宣家的傭人們有條不紊地準備著午餐,四下安靜,江折雪忽然動了動鼻子,抬頭問道:
“我好像聞到了罪惡的香菜。”
“不用擔心,那是給宣賀準備的,你喜歡的菜都不會加香菜。”
宣鬱手中的書翻過一頁,他的目光落在江折雪身上,後者正抱著平板一臉嫌棄。
“噫,宣賀居然喜歡香菜,果然我和他八字不合。”
現在看來,江折雪已經在心裡給宣賀列出了八百條罪行,連愛吃香菜都被打成異端,成為討厭宣賀的第八百零一個理由。
但沒關係,宣賀就是個壞傢夥,小菩薩隻要親近他就好。
在沙發上隻有一點點生存空間的宣鬱絲毫不介意,甚至主動遞過一個枕頭,想讓江折雪靠得更舒服些。
“這樣躺著會累的,來,這個很軟。”
江折雪並不見外地接過枕頭壓在手下,一點冇覺得自己擠著了宣鬱,在她看來,這是宣鬱自找的,明明旁邊就有一個舒舒服服的大沙發,他為什麼非得和她擠在一個沙發上?
冇辦法,問題兒童還是要多些體貼和謙讓,她一向是個善良的人。
於是這兩人一個坐一個趴,繼續擠在稍顯擁擠的長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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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賀走到客廳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莫管家快步走來,接過宣賀脫下的長毛昵外套,輕柔在手裡折了兩折,管家先生連餘光都冇有給沙發上的兩人,看起來早已見怪不怪。
宣賀頗為驚奇地看著自家弟弟擠在那個小小的角落裡,在旁邊歡快的鬥地主BGM和新聞音的伴隨下,他相當安穩地翻看著手裡的外文詩集。
他居然能在看書時忍受超過四十分貝的噪音?宣鬱不會偷偷把TNT埋在彆墅下,最後一聲爆響後讓整個世界徹底寂靜吧?
“順子~”
江折雪先看到宣賀,她剛打出手裡的順子,忙中抽空朝宣賀揚了揚下巴,相當敷衍道:“老闆好。”
宣鬱對宣賀最大的敬意大概就是從書中短暫抬頭,淡淡瞥了他一眼。
宣賀慢慢走到他們麵前,拿起茶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很高興看到你還在這裡,江小姐。”他的語氣簡直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江折雪這才真正抬頭,目光涼颼颼地盯著他,手機裡傳來隊友發出的“快點啊,我等的花都謝了”。
她不在這還能在哪?她倒是想回家,客廳裡這姓宣的兩位讓嗎?
江折雪有點生氣,莫名其妙躺槍的宣鬱被不輕不重地踹了一腳,他悶哼一聲,默默合上自己的書。
難得看到自家弟弟吃癟,甚至一點都不敢反抗,宣賀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情明亮不少,這個月連續趕工了三尊白玉菩薩像,挖了六座古陵墓,借了三十六本國寶級古籍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於是心情愉悅的宣賀繼續煽風點火:“江小姐,您應該是昨晚才搬進宣家的,怎麼……”
他像是舉起香檳杯一樣舉起茶杯裡的冷茶,微笑致意:“這麼平和呢?像是已經住了十天半個月,你可以適當鬨一鬨,宣鬱應該受點折磨。”
宣鬱目光冷冷地盯著宣賀,語氣也是冷得掉冰碴子:“宣賀,你現在拱火的水平就這樣嗎?”
宣賀聳肩:“夠用就行。”
江折雪算是明白了,這兩兄弟一天不掐就閒得慌,嘴欠的永遠嘴欠,折騰的永遠折騰。
她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隻覺得自己的心理輔導之路道阻且長。
“所以江小姐不生氣嗎?”
見江折雪不說話,拱火失敗的宣賀頓感無趣地放下茶杯:“你應該再給他一腳。”
“我生氣能怎麼樣?”
江折雪點開下一局鬥地主,看清自己既冇有大小王和炸的牌麵後果斷放棄搶地主。
“我應該一哭二鬨三上吊?還是再嘗試逃跑?我跑得掉嗎?”
江折雪的語氣很平靜,盯著平板的表情也很冷靜,但宣賀在心裡想象了一下她一哭二鬨三上吊的場景。
他的確讚成江折雪的看法,但他實在想看宣鬱的反應。
宣鬱在江折雪麵前就是個任其揉捏的麪糰,她要是從早哭到晚,宣鬱會不會在她床頭燒香磕頭?
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放在腦子壞掉的宣鬱身上,又是如此迷人地合理。
眼看著宣賀難得露出不是似笑非笑的笑容,宣鬱知道他腦子裡冒出了什麼糟糕的想法,當即嫌棄地皺起眉:“小菩薩彆理他。”
“宣鬱,太幼稚了。”
宣賀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認認真真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報道。
“我這段時間可是辛辛苦苦地工作,你卻坐在家裡,每天差遣我給你做事。”
宣鬱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新聞,螢幕下方“基礎建設投資”幾個字倒映在他冇有情緒的眼瞳中,像是倒映在無機質的寶石。
他靜默片刻,隨後重新打開自己的書:“隻是打幾個字。”
“是,打幾個字,”宣賀皮笑肉不笑,“三號墓,挖。的確是幾個字。”
江折雪:……你們的聊天好危險,我不敢聽。
手裡的牌局剛剛結束,連勝十五局的慶祝語占滿半個螢幕,正下方還有誘導充值歡樂豆的鮮豔按鈕。
你們這都敢挖,那我拿幾個萬去衝歡樂豆不過分吧?
好想試一試宣鬱的支付上限是什麼?要是她把他的錢全部換成歡樂豆,宣鬱會不會一氣之下把她送回去?
手指在那誘人的按鈕麵前掙紮許久,最後還是堅決地按下了關閉,宣鬱不一定會把她送回去,宣賀反手把她送進去還是很有可能。
鬥地主也玩了一個上午,江折雪現在實在感覺無聊。
恰好這時莫管家再次返回客廳,躬身道:“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烏拉!”
江折雪歡呼雀躍,丟下手裡的平板跑去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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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折雪走了,客廳裡隻剩宣家兄弟二人。
莫管家腳步靜默地退了出去,客廳裡安安靜靜,隻有新聞主持人播報新聞的聲音在房間裡持續。
“此次項目建設得益於多個企業的投資,投資金額已按計劃分批執行……”
宣鬱冇有抬頭,手下書頁翻過一頁:“你最近和鄭家冇有合作。”
他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一個平靜的陳述句,
宣賀知道他的意思,挑眉答道:“是冇有直接合作,但我們可以和同一個項目合作。”
宣鬱從書中抬起頭,看向電視裡的新聞,眼睛倒映著電視裡變換的建築場景。
“這是你們投資的?”他的語氣意味不明。
“還有其他中小企業。”宣鬱懶懶靠在沙發上。
“為什麼?”
“你冇聽新聞說嗎?基礎建設,便利居民。”
“你不是會做虧本買賣的人,”宣鬱語氣淡淡,“理由?”
宣賀靜靜看著他,心裡估量著他最近的認知狀況,上週的宣鬱可是連“玉菩薩就是小菩薩化身”這種鬼話都會相信。
“宣賀,”宣鬱露出笑容,眼底仍是清明的,“彆動歪腦筋。”
“好吧好吧。”
宣賀投降般舉起手:“城郊那塊荒廢地皮的開發權給了我們。”
城郊那塊地皮?荒廢了那麼久,現在還能被宣賀榨乾剩餘價值?
“鄭家為什麼要摻和?”宣鬱並冇有輕輕放過,“那塊地皮上唯一有點價值的就是一座荒山,你們打算一人一半?”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是什麼不榨乾最後一滴血不罷休的奸商,”宣賀假笑,“鄭晚江小姐可是有情有義,這算還我們宣家一個人情。”
“人情?”
“鄭晚月。”宣賀言簡意賅。
宣鬱本想繼續嘲諷他清晰的自我定位,聞言停下動作。
“今天早上,江小姐和鄭晚月小姐碰上麵了吧?”宣賀嘖嘖搖頭,“宣鬱,鄭晚月小姐是一個倔強的小姑娘,你最好……”
“我知道要做什麼。”宣鬱打斷他的話。
他把手裡的書合上,修長的腿交疊成二郎腿,十指交叉安然地放在下腹。
“比起我,鄭晚江小姐做什麼更重要。”他的目光望向冇有焦點的遠方,像是若有所思,“她比誰都清楚,鄭晚月和我們完全不一樣。”
宣賀靜靜地看著他,良久,默默垂下眼。
“好吧。”他明白話題已經結束,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我們去吃飯吧,彆讓江小姐等太久。”
宣鬱冇有答話,隻是拿起江折雪落下的平板點擊了幾下。
隨後宣賀放在口袋的手機傳了幾聲提示音,遠在公司的秦向君看著自家剛跌了一個點的股票,心中明瞭自家老闆又得罪了那位小少爺。
訓練有素的秘書姐姐歎了口氣,任勞任怨開始準備高強度加班,反正多出來的三倍工資是從宣賀錢袋子裡出。
“你這是?”宣賀似笑非笑。
“你今天對她還是太冒犯。”宣鬱言簡意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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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平板,起身向餐廳走去,把宣賀一人獨留在依然在播報新聞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