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羲這人像一頭藏起爪牙的凶獸,溫良恭儉讓的皮囊下,鬼都不知道有什麼。
於是大家眼睜睜眼看著他從一個善良正直的好少年、青年、老年……到屍體,直到他那本自著的起居注被一個盜墓賊挖出來,封麵上幾個大字:
《這是老子的起居注,假如你認不得字,建議去死——祁連羲》。
第一頁:當皇帝的第一天,想殺人。
第二頁:當皇帝的第二天,想殺人。
第三頁:當皇帝的第三天,想殺人,從丞相殺起?
第四頁:第四天,想殺人,前一頁的想法不錯,但大將軍也有些礙眼。
第……頁:全都殺了好了。
當他對一個人特彆好的時候,這人的死期就快到了。
當然,如果他對一個人特彆冷漠,那這個人也要完。
呦呦:晦氣。
她抱著小狼崽走上大街。
“狼?”林稚說道。
“這是狗。”林城捏著它下巴瞧瞧乳牙,問呦呦:“樓裡偷的?”
呦呦踩他一腳。
光明正大的偷那就不叫偷,是取也!
回家後,呦呦給小狼崽洗澡,它百般掙紮,她給它一下,它安靜了。
果然,不管有多像狗,狼的本性都是欺軟怕硬的。
小狼崽剛斷奶冇多久,它從呦呦身上嗅到一股同類的氣息——也就是欺軟怕硬的氣息,於是不停的拿濕漉漉的鼻子在她手上拱,算是一種認同。
洗完澡,呦呦把它擦乾,裹在小毯子裡帶出去。
庭院裡陽光明媚,小狼微眯著灰藍色眼睛,洗涮出來倒也還看得過去,可惜是隻獨眼狼,以後不好討媳婦了。
得去找點藥給它用上,否則傷口惡化會要它的命。
淮陰侯府的管事嬤嬤帶著一大堆禮物來探望林稚,遠遠看到呦呦,問林府管事:“那位姑娘是胡縣尊家那位表小姐麼?”
管事笑道:“好叫嬤嬤知曉,那是我們家四姑娘,表小姐自縣尊大人亡逝後便住在宰相府,已有五年未曾來國公府了。”
嬤嬤讚賞的點頭:“林家女兒都生得極好的,方纔瞧著,倒叫人想起豆蔻年的林貴妃!”
和王彌一番敘談後,嬤嬤回到府上向宋夫人說起呦呦。
宋夫人慢聲細語道:“當真像林貴妃?”
“老奴親眼所見,京中那些傳聞是假的,劉家小世子和林三爺關係好,聽說為了給兩個姑娘正名,跑遍大街小巷,連學業都顧不上呢!”
宋夫人沉默片刻:“哦,那個小斷袖?聽說他和林城住一個屋子呢……”
*
乾清宮,背靠雕花楠木大椅的男人雙目微闔,一顆顆的掐著念珠。
坐在下首的譽王有條不紊的彙報京中官員及其家屬近幾天的動向,說到林家時,男人睜開眼睛,譽王便住了聲,靜靜看著地麵。
紫檀木念珠勻速滾過指尖:“女兒家總往山上跑像什麼話?吃了這些個教訓,也該學乖點了。”
這就是要保胡殷,不能讓林家查到半點蛛絲馬跡,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是她派人謀殺呦呦。
和帝國的最高權力者對話,每一個字都要揣摩,揣對了平步青雲,揣錯了人頭落地。
譽王心領神會。
“陛下聖明,臣弟親眼所見,今日林稚痛打淮陰侯世子,姊妹幾個將他扔去妓女床上,弟兄們進去時他已然神誌不清,抱著人就啃,叫詹四打暈送去大獄了。”
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手上速度加快:“夫妻本是同林鳥,這也太凶狠了,然後呢?”
“然後林呦呦闖進花魁娘子的房間裡,花魁正在洗澡,她蹲在浴桶邊上往水裡撒狗毛,幸好弟兄們及時趕到——眼下花魁被女流氓騷擾的事已傳遍京中的煙花地了。”
貞元帝把念珠撥得飛快:“哦哦,倒是辛苦那位花魁了。”
譽王把這句話咀嚼一番,估計陛下是要他拿此事做文章,男女待月西廂下的戲碼大家已經聽膩了,那,女女呢?
當陛下提起林城的時候,譽王就知道這事非做不可了。
官員子女的性取向必要時也和家族命運掛鉤,無論呦呦還是林城,都得悟到這一層。
伴君如伴虎對林家來說是家常便飯,擁有良好的政治嗅覺才能保證家族屹立不倒。
所以六歲就把《六韜》倒背如流的神童放棄了塞外那片廣闊的天,來到門庭森嚴的國子監。
然而,即使像關家禽似的把自己關在一方小天地裡,他也遙遙意會到君主的心思,於十五歲這年順水推舟的斷了袖。
這讓君主感到安心。
暫時的。
貞元帝怕有朝一日自己的狗鏈子再也拴不住林城,沉聲道:“劉炆也不小了,怎麼還像個孩子?再考倒數就把他攆出國子監。”
“老五在錦衣衛像樣麼?”
“回陛下,羲兒從容穎悟,行事有方,隻是心慈手軟,今日放走了林呦呦,捱了十個板子。”
貞元帝滿意道:“犯了錯就該打,不能因為他是皇子就亂了老祖宗定的規矩。”
“臣弟知道了。”
掌印太監尖細陰柔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來:“陛下,貴妃娘娘來了。”
上一刻還淡定自若的貞元帝立馬跳了起來,一邊整理衣褶子一邊把譽王推出後門。
譽王:……
我是來彙報情報,不是來偷情。
門裡傳來陛下的聲音。
“娘娘貴人事多,知道的呢說你忙,不知道的呢還以為你把朕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快請坐,合該朕去見你纔是,怎好勞煩您親自走一趟?”
“哆”的一聲,食盒重重的落在禦桌上:“給陛下燉了點雞湯。”
“人來就是了,帶東西乾嘛?”
“那倒掉?”
“朕還冇喝呢……”
譽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走開,半路上看到太子率著大隊人馬烏泱泱的去國子監,他尾隨在後,順暢無阻的進了大門。
幾千號學生聚坐在廣場裡,等候太子登壇。
劉炆狗膽包天,天王老子來了都冇法阻止他逃課。
他輕車熟路的走上小徑打算翻出國子監,一隻手突然攬住他肩膀,把令牌懟他臉上。
“劉炆?本王想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