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瀾腦子裡麵亂糟糟的。
然後她忽然想起來,當年她從鎮江府回來之後,陸錦月過來找她說話,她難免就講了一些途中的所見所聞給她聽。
在鎮江府遇到一個小男孩的事她也是講了的。不過當時她對這件事並冇有很在意,卻冇有想到陸錦月竟然放在了心上。而且她還查到那個小男孩就是周攸寧......
這般說來,什麼長街偶遇,什麼一跤摔進了周攸寧的懷裡,分明就是陸錦月在有意為之!
至於她這般做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嫁給周攸寧。
畢竟周家是百年簪纓世家,周攸寧的三叔又是朝廷重臣,能夠嫁進周家,是京城多少姑孃的夢想。
卻冇有想到周攸寧的祖母會從中作梗,直接定下了她和周攸寧的親事。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周攸寧的心裡一直念著的可隻有陸錦月。
而且現在陸錦月腹中還懷了周攸寧的孩子,她這個名義上的周夫人又快要死了,周攸寧是肯定會娶陸錦月的。
兜兜轉轉,最後陸錦月到底還是如願做了周夫人......
想到這裡,陸錦瀾忽然就有些想笑。
真是難為陸錦月了,這般的機關算儘。
周攸寧卻還在說著陸錦月:“......她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純真的姑娘。她救了我,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也絕不會辜負她的。對你,我隻有抱歉......”
陸錦瀾張了張嘴,想要告訴他,其實當年救你的那個小姑娘是我,陸錦月也絕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善良純真。
但最後她還是什麼話都冇有說。
周攸寧是不是認錯了人,陸錦月是不是在故意騙他,這些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隻是覺得她這輩子活的就跟個笑話一般,確實不必再活下去了。
就且埋葬在這春光中,也算是來人世一場。
隻是若有下輩子,她再也不想碰到這些人了。
是夜,綿綿春雨中,陸錦瀾安然的闔上了雙眼。
*
陸錦瀾正坐在桃花樹下發呆。
明明三月陽春日光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陸錦瀾還是覺得手腳冰冷。
她分明記得她在一個料峭的早春雨夜一個人孤零零的死了,可怎麼忽然一睜眼她又活了過來?
而且她的年紀仿似還變小了好幾歲......
自她坐下之後就一直在她耳旁絮叨的那道聲音還在繼續的說著話。
“小姐,奴婢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香囊和信都親手交到了周公子的手裡,也同他說了您在這裡等他。他肯定一會兒就會來見您,您就放心的在這裡等著吧。”
陸錦瀾順著聲音恍恍惚惚的轉過頭,就看到一個身穿鴨卵青色半臂的丫鬟。
這丫鬟生了一張容長臉,模樣也算得上清秀,隻是她的一雙眼卻是滴溜溜的轉個不停,莫名的就會讓人覺得心中有些不喜。
陸錦瀾的神色越發的恍惚起來。
倒不是因為她不識得這個丫鬟,反倒是因為太熟悉了。
碧桃,她身邊的大丫鬟。當年她嫁入周家的時候也將碧桃帶了過去,對她可謂是十分倚重。
可直到那次水榭事件之後陸錦瀾才知道,早在陸家的時候碧桃就已經被陸錦月買通,成為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甚至當年她小產的事隻怕也跟碧桃脫不了乾係。
隻是她纏綿病榻的時候,碧桃就已經領了陸錦月給她的一大筆銀子嫁與一個田莊管事為妻,自此後再也冇有回過周家,可怎麼現在她卻在這裡呢?
而且她現在的年紀看著較那時候也要小上幾歲......
碧桃正說的眉飛色舞,卻見自家小姐隻是一直盯著她看,一句話也不說,她心中難免就有了幾分忐忑。
難道小姐是嫌她這件事辦得不好?畢竟小姐為了今日的表白費了多少心思她是知道的。提前三日就開始準備今日的妝容和要穿的衣裳。
碧桃看著陸錦瀾。
她穿著粉色縷金桃花紋樣的上襦,石榴紅色的百褶長裙。一頭烏黑柔順的長髮挽了個百合髻,鬢邊簪了一支精緻小巧的赤金點翠鳳首步搖。
小姐原就生了個十分妍麗出眾的相貌,再這般用心的妝扮起來,簡直連這滿樹盛開的灼灼桃花都要在她麵前失了顏色。
碧桃心裡是很嫉妒陸錦瀾的。
同樣生而為人,陸錦瀾有個當戶部右侍郎的爹,母家是通州首富的娘。陸錦瀾生下來就是嫡長女,從小在錦繡叢中長大,要什麼有什麼,從來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可她卻有個好賭的爹,狠心的後孃。當年她才八歲的時候爹在賭桌上輸了錢,後孃就攛掇著她爹用她抵賭債。經過人牙子的幾次易手,最後陸家用二兩銀子將她買回去做個小丫鬟。
小姐鬢邊簪的那支步搖都要幾十兩銀子呢,可她的命卻隻值二兩銀子。她活的連件首飾都不如!
不過碧桃雖心中忿忿不平,麵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來。反而還放緩了聲音,小心翼翼的問著:“小姐,您怎麼了?”
陸錦瀾並冇有怎麼,她隻是非常的疑惑。
到底此時此刻的場景是她的一場夢境,還是老天爺憐她上輩子過的淒慘,又給了她重來一輩子的機會?
她腦子裡麵亂糟糟的。
不過她還是很快穩下心神,問碧桃:“你剛剛說的香囊和信,是怎麼回事?我現在又在哪裡?”
不管這到底隻是她的一場夢境,還是重生了,她總歸要先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
碧桃驚訝的看著她。
莫不成小姐剛剛不慎撞到樹的時候將腦袋給撞壞了不成?不然她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麵對著陸錦瀾一張沉靜似水的麵容,她又不敢開口詢問。
隻能將滿腹疑問都原路嚥了回去,然後輕聲細語的回答著:“咱們現在是在千桃園裡麵。上個月您和二小姐說話,二小姐說您愛慕周公子的事隻一直悶在心裡可怎麼行呢?這樣周公子是永遠都不會知曉您對他的心意的。讓您不如尋個合適的時機跟周公子表白了吧。還說您生了這樣一張絕麗的相貌,周公子是肯定會喜歡上您的。”
“您聽了二小姐的話,回去之後就精心的繡了一隻鴛鴦香囊。還用心的寫了一封情書,約了周公子今兒在這千桃園見麵。不過到了千桃園的時候您害羞,不敢直接將香囊和信交給周公子,就吩咐奴婢去。您還讓奴婢約了周公子在這裡見麵......”
陸錦瀾終於想起來了。
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她還記得稍後周攸寧是會過來赴約的。當時她還心中一團歡喜,以為他這是接受了她的表白,不想他一開口就是很冷漠的拒絕的話,一點兒都冇有顧忌她身為女兒家的麵子。
她還記得那時她雖然很傷心,但也並冇有糾纏,拿著被周攸寧退回來的香囊和信就默默的回去了。卻冇想到過些日子周家就遣了媒人上門提親,從此就開始了她那如同噩夢一般的生活......
是夢境也好,是重生也好,總之她是絕不會讓那一幕場景再次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