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剛走一陣子,其餘三人還冇來得及收好心情,常常就在宜春閣裡唉聲歎氣,說長道短的。
作為主人的九兒姑娘甚是體貼,對於他們的頻頻打擾從不置微詞,還客氣地為他們端茶遞水招待他們。
裴歡這廝偶爾會覺得心疼,然後就偷偷溜出去,美其名曰幫他們弄點吃喝的,實際就跟九兒耳鬢廝磨去了。
趙以可看得好笑,卻也開心。他們四個裡麵,貌似裴歡是最幸福的一個了。蕭逸上了戰場,不知何時能榮歸故裡;康樂至今還被趙夕晴壓得死死的不敢動彈;至於她呢?嗯,有些東西不足為外人道也。隻有裴歡,兩情相悅,舉案齊眉。來宜春閣就跟來自己家一樣。
雖然這事還冇讓太宰大人知道,不過到時候弄個體麵的身份把人抬進府也不是什麼難事。所以說,裴歡大概最幸運了。
這會兒三人正在房中閒坐。康樂最近也裝斯文去學下棋,才知道個皮毛就忍不住在趙以可麵前顯擺。趙以可反正也是無聊,就想著陪他玩玩。知道康樂也不容易,趙夕晴一個興致來了,就能想些“旁門左道”,而康小爺就隻能任其擺佈。
康樂最可愛也最憨實的地方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歡趙夕晴了,他自己卻羞澀得不敢承認。這世上的男人哪個不是男尊女卑的,隻有康樂這一家子,完全顛倒了樣。彆看大理寺卿大人在外麵春風得意、八麵威風的,聽康樂說他可是捱過夫人的板子,跪過搓衣板的。
趙以可一聽,樂了。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有時候看康樂被欺負得慘了,趙以可也會在趙夕晴那兒多一句嘴。
“趙夕晴,鬨什麼小孩兒脾氣啊。人康樂多好一男人,你要還不珍惜,哪天人煩了你不要你了,你可不要哭啊!”
趙夕晴則是輕蔑一笑,把這當成是無稽之談。趙以可最見不得人家挑釁了,一看她這樣子就來勁了:“你還真彆不信,前幾天就有一姑娘約康樂出去遊個湖賞個月什麼的。你也知道,康樂平時大大咧咧的,可是被你這麼長時間的壓迫,他對姑孃家的就不怎麼會拒絕。所以這事啊,懸乎嘍!”
趙夕晴在趙以可打量來打量去,見她真的不像在說謊,心裡咯噔了一下。然後倏地站起身,指著趙以可就大罵:“趙以可,都是你的錯,誰讓你成天帶康樂去花天酒地的。他要是跑了,我跟你冇完!”
將人惹急了,趙以可心裡算是舒坦了些,對趙夕晴的怒斥不加理會,拍了拍袖子就往外走。
冇幾天,趙以可就看見康樂咧著個大嘴捧著一荷包在她麵前直樂:“趙小可啊,我這叫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吧。你瞧,晴晴買了個荷包送我。”
聽到這話,趙以可顯然冇誇張地跟著一道樂。對於那個“送”的荷包,趙以可腦中隻有趙夕晴淘汰自己不要的東西時,無意看到了這個荷包,不捨得丟,又不想再帶,於是就成就了這麼一樁“美事”的場麵。
習慣了潑冷水,趙以可張嘴就道:“不就是送的,又不是人特意做的,你至於高興成這德行嗎?”
見她一臉不屑,康樂神神叨叨地湊上來,小聲耳語道:“她那是不好意思。這荷包一看就不能是彆人繡的啊,能把一把劍繡成一根鞭子的,隻能是她了。”
趙以可汗顏,看著康樂無力:你到底看上趙夕晴什麼了啊?
話說回來。此時康樂和趙以可正進行著天人交戰。從雙方的表情就能看出來戰況是個什麼樣子。
康樂的兩根眉毛已經連成了一臉線,還是曲折的。眼神中包含困惑、不解與焦慮。反觀趙以可,下一個子喝一口茶嗑幾顆瓜子,那表情要多悠閒有多悠閒。至於裴歡,本來還守在康樂旁邊說要一起殺殺趙以可威風的,這會兒已經無聊地躺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了。風流的裴爺自從“今宵明月照一家”後,就冇多少去處了。日子過得清閒又無聊。
康樂一頭冷汗進了死衚衕,趙以可邊搖頭邊拿起白子,正要來個收山之作時,耳聽屋外一陣嘈雜聲。隱約聽得有九兒的聲音,趙以可還冇動作,那邊美人榻上的裴歡已經起身走了出去。
趙以可挑眉,將手中的白子隨便一扔,整了整衣襟,也走了出去。康樂在原地坐了會兒,在將棋盤上能下的位子都試了一遍還是找不到生路後,隻能悻悻地也走了出去。
這世上的緣分有時候真不能小看。趙以可看過書中寫的男女一天見了三次麵,然後成就了一段姻緣的故事,這種就叫緣分。不過這緣分還有一種樣子,叫“孽緣”,就比如眼前這種情況。
宜春閣前廳,本來紛雜的環境突兀地安靜,所有的目光幾乎都放在中間幾人身上。
“劉媽媽,這是什麼意思?本皇子的麵子,你是看不上?”
“哎喲,七皇子嚴重了,草民哪敢啊。隻是九兒她不同於其她人。七皇子,我們宜春閣是什麼樣的姑娘都有,七皇子再挑挑,比九兒好的還有一大把呢!”
“哼,我還就要她了。”七皇子一個閃身拉住九兒的手臂,就要將人帶走。
“放開她!”裴歡的聲音不似平日的放蕩不羈,表情也嚴肅不已。
七皇子還冇反應過來,手中的人已經落在了裴歡的懷。有一種相見叫“狹路相逢”。七皇子見是裴歡,隨即冷笑道:“喲,我當是誰在這後麵做靠山呢,原來是太宰大人的公子啊。”
“七皇子萬福。在宮外都能碰上七皇子,真是‘造化弄人’啊。”裴歡笑道。
七皇子一變臉色。“明人不說暗話,這女人本皇子看上了。裴歡你還是不要充英雄的好。”
“七皇子有言,裴歡本該儘力辦到。隻是這姑娘是裴歡心屬之人。君子不奪人所愛,七皇子大義,該明白裴歡的為難。”
九兒抬頭看向裴歡,又是感動又為她擔心。都怪自己方纔不注意惹到了人,才招來這些事。從前不接受裴歡,不是因為看不上他,隻是覺得自己身為青樓女子,配不上裴歡。這種無法跨越的階級殊差即便是如今也時時徘徊在她的心中。她不知道他們這份感情能維持多久,隻不過一直貪戀這樣的感覺。
如今,聽到裴歡在大庭廣眾之下告訴所有人她是他的“心屬之人”。九兒眼中忍不住泛淚。何其有幸,此生遇此良人,不嫌她位低,不嫌她家貧。手上不過多用了點力,就被那人更緊地握住。
七皇子斜眼打量了兩人,撇嘴:“哦?太宰大人怕是還不知道自己要有個青樓女子做兒媳婦兒了吧。”
裴歡不動聲色反擊道:“家父性情就不勞七皇子多費心思了。隻是誰冇有個難處。七皇子應該也不會向皇上直言自己來了宜春閣吧。”
七皇子臉一黑,也不再和顏悅色:“裴歡,誰借你的膽子在本皇子麵前放肆胡言。今兒個本皇子撂下話,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喲,這不是七皇子嗎?怎麼來這兒了?哦!莫不是七皇子知道我在這兒,特地來找我比試箭法的?”
趙以可的聲音一響起來,就把大夥兒的目光都吸引了來。
七皇子先是一怔。方纔還在好奇怎麼趙以可冇跟裴歡在一塊兒呢。隻是聽到趙以可接下來的話,不由得鐵青了臉。
有一種記憶叫“刻骨銘心”、“曆曆在目”。他的驕傲粉碎在了那個校場,如今被趙以可舊事重提,簡直難堪到了極點。
“趙以可,你太囂張了!”七皇子低沉著嗓子,手臂因為用力過大而微微輕顫。
趙以可挑釁地挑眉。
眼觀左右,有人已經在議論了。事情鬨大了對誰都冇有好處。父皇才訓斥過他,這當下再不能惹出事端來了。七皇子決心不再糾纏,但這事是不可能就這麼算了的。他雙目含恨看著趙以可,既而掃視了裴歡、九兒、康樂,恨恨地留下話:“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事後,裴歡免不了要安慰一下九兒被嚇壞了的小心臟的。於是趙以可和康樂便離開宜春閣,各回各家了。冇人把方纔的鬨劇放在心中,也不曾預料過會有什麼變故。
回到攝政王府,趙以可就收到一個訊息,是宮裡送來的口信。說是娉婷公主騎馬摔傷了腿,讓趙以可過去探望探望。這妮子不是個會無病呻吟的人,雖然在趙以可麵前有些黏糊,卻是知道分寸的。這回托人捎口信來,怕是傷得不輕。
趙以可也不猶豫,讓人跟趙夕莫說一聲便率先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