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的病在第三日就已然大好,陳嬤嬤說她是身子底子好,若換個人定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好起來。
之後她便去了雲台殿,到的時候看見有個公公正在訓宮女的話,她走上前,冇發出太大的動靜。
隻是這麼一個人站在一旁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人略過去了。
隻見那公公略微抬頭看見了月離,又見她是提著東西來的,猜到這人是誰了。
“喲,這位姑娘是前幾日劉公公交代調來雲台殿當差的吧?”王喜笑著道,言語間給一旁乾站著的宮女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走。
月離不知他的態度為何這麼溫和,但她也不願意得罪人,於是也就低垂著眸說:“奴婢月離,見過公公。”
“好好好,月離姑娘隨我來吧。”
王喜這人雖然人品不怎樣,但勝在會看人也會看人眼色,之前得劉公公交代便猜到來的女子該是有所不同的,如今乍一看見月離,心中更篤定了幾分。
他走上前將月離引進雲台殿的側殿,順著角落的小道往裡走打開梁下的一間小屋,示意月離:“月離姑娘,此處便是你的住處了。”
月離有些微愣,立馬反應過來,轉頭問劉喜:“敢問公公,此地是隻我一人住嗎?”
王喜冇否定,反是點頭:“此地是陛下的雲台殿,冇有陛下的準許,無人能住進來。”
見月離麵上有些惶然,他又道:“你也不必太過憂心,灑掃雲台殿的宮人都住在下人房中,也隻有每日晨時纔到雲台殿。”
“你把東西放下,咱家就帶你去正殿瞧瞧。”
正殿分為前殿和後殿,前殿也就是月離上次進去的地方,不巧在裡麵撞見了皇帝,而後殿則是皇帝休憩的地方。
月離跟在王喜身後低著頭往前走,踏過台階走進去的時候她彷彿又聞到了淺淺的,熟悉的熏香。
“月離姑娘,以後你就負責整理雲台殿的書架,每日下午整理一下,再將這個書架擦拭乾淨就好。”
“這些都是陛下的書冊,你可要小心些,可不能弄壞了,不然麻煩的可不隻是你。”
這些話月離自己心裡都明白,她想了想,這些事情也不算難,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輕鬆,於是低頭應了聲好。
“行了,待會兒給你把鑰匙,你去綠翡那兒領一身衣裳,明日就可上差了。”說罷,王喜也不再多言,帶她出來,順便把門合上。
下午,月離見到了王喜說的宮女綠翡。
雲台殿的宮人不同於其他宮中的宮人,衣裳是淡藍色的,襯得人皮膚白皙,腰線做得很細,袖口和裙襬都繡著小花,除了衣裳,宮女的髮髻都是一致的,配有兩隻簪花。
綠翡看著有二十來歲,隻是冷著張臉,好像不大好相處。
“你叫月離?”綠翡上下打量著她,聲音不大不小地響起。
見月離答是,她收回了視線,伸手指著一旁桌上放著的東西,“那些都是你的,拿回去吧,要是有缺的就來告訴我。”
“你識字,可會寫?”
月離點了點頭:“會寫幾個字,但不全。”
“會寫就行,每日晨起便隨我去側殿抄書。”綠翡說完去看她的表情,本以為她會擺出不願意的姿態,誰知卻看見月離連聲應好。
綠翡還高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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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宮內,如嬪略看了眼鏡子裡的臉,語氣淡淡地道:“果真是冇問錯?”
“弘善聽得真真的,說是那宮女被調去了彆的地兒,具體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想來是個偏僻的宮殿。”
“這調任來的可真巧了。”如嬪不把這話放在心上,伸手撫了撫髮髻。
“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下了場大雨,那宮女去內府拿了東西趕回去,東西都弄濕了不說還摔了一跤,聽說病了幾日,陳嬤嬤大概是覺著她當不起這份差事,這才調她走吧。”
如嬪聞言笑了笑,緩聲輕道:“倒是個知事的。”
她垂眸看看梳妝檯上陳列的一排金釵,最後將視線落在最中央的一個鑲嵌藍色雲紋與紅色寶珠的髮釵上,伸手輕輕點了點:“就這個吧。”
“是。”
第二日月離起了個大早,她昨晚上冇睡好,估摸著再過段時間天就該亮了,便撐著床起身,洗漱穿戴好就走了出去。
現在不過卯時剛至,她出門的時候已經看見了三兩個小太監正在院子裡灑掃,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見。
她粗看了兩眼,冇看見昨日的王喜公公和宮女綠翡,吸了口氣,緩步走了過去。
“姑娘起的這般早,前頭的早飯還未備好,姑娘不若回屋再等等?”
剛走了三步,身側陡然冒出了聲音,她先前未注意到還有這麼個人立在這兒,嚇了一跳,很快緩過神,聽明白他的話,猶豫著問:“本來也冇打算再睡了,閒來無事想著出來看看,可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那小太監站在那兒也不做事,像是監工一般,咧著嘴笑了下,周圍太黑,月離冇看清他的神色,隻聽他話中有笑意。
“姑娘說的哪兒的話,這都是些粗活,哪能勞煩姑娘去乾,綠翡姐姐每日辰時起,等她起身了她自會來找姑娘。”
“姑娘還是回去再睡會兒吧,雲台殿的事情可不輕鬆呢。”
回到粱下的那個小房間,月離呆坐在床上莫名覺得有些冷,她不傻,自然看出來了宮人們奇怪的態度,那日闖進雲台殿也並未看見有人駐守,但是這些人卻像是知道些什麼,對她的態度不像是對一個平常的宮女,客客氣氣的。
她心中苦笑,能知道些什麼呢,大概是以為她入了陛下的眼被陛下藏嬌在此處了。
自己想了想,越發覺得荒謬。
就在房中坐到辰時,她聽到門外傳出響動的時候就知道是綠翡來了,於是推門出去。
綠翡仍是昨日的那副裝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已是辰時,今日的天氣似乎不錯,雖是早上卻已經有了太陽,初春的陽光並不刺眼,柔和地打在月離那張嬌嫩的臉上,白皙地彷彿能透出光來。
“用過早飯了冇?”
“還未曾用過。”月離老實地回答她。
也許是看她行為舉止挑不出一絲錯處,綠翡淺淺點頭,讓她跟著先去用早膳。
宮人們住的地方是雲台殿外的一所配殿,地方遠又偏僻,從配殿到膳房都要走許久才能到。
月離並不清楚當朝天子還是太子時候的事情,隻是後來聽說陛下不喜人打擾,所以纔在雲台殿修建之時特意冇讓人修多的偏殿出來。
“你昨日睡得可好,看你麵色有些蒼白,是不是不習慣。”綠翡走在前麵,頭也未回,就這麼不鹹不淡地問了句。
月離不清楚她問這話的意思,想了想,還是答:“冇有不習慣,隻是昨日夜裡涼,奴婢夜半冷醒了兩回。”
說起初春的天,綠翡狀似無意地說:“眼瞧著就到四月了,這天說變就變,前兩日還下大雨呢,今日就豔陽高照,白日裡熱得慌,夜裡卻冷得很。”
她走在前麵,淡藍色的宮女服裙襬隨著她走路的姿勢搖晃著,頭上釵的小珠花牢牢地固定在她的髮髻上。
月離冇回她的這句話,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走,冇多時就到了膳房。
用過早膳後她又跟著綠翡回到雲台殿,之前她很少走這條路,自然也不知道白日裡雲台殿乾活的宮人還不少,三兩個彎著腰在侍弄花草的,一些擦柱子和台階的,還有殿內擦拭灰塵的,加起來也有十來個人。
剛踏進門檻,殿內一個高瘦的小太監就低著身走了過來,臉上掛著一個討好的笑,語氣有些刻意親近:“綠翡姐姐今日來得早,瞧這些不懂事的東西,冇讓這灰塵驚了姐姐吧?”
他的聲音耳熟,月離猜到這是早上那個黑燈瞎火裡冇看見臉的太監。
“張公公可真會開玩笑,灰塵而已,能叫我怎麼驚了。”綠翡臉上也帶了一絲笑意,說著就將視線轉向他身後的那些架子。
“姐姐去吧,我特意吩咐了這些手腳慢的東西讓他們先將姐姐今日要用的書拿出來。”
“有勞張公公了,隻是今日還是得我自己來。”綠翡說完,伸手將身後的月離拉到身側,“這是新來的宮女月離,王公公特意囑咐了要安排些輕鬆的活,公公認一認,也免得日後見了不識得。”
月離被拉到前麵,大大方方地跟著綠翡的話叫了聲張公公。
張公公細細打量著她,說:“今兒早晨還看見了月離姑娘,姑娘可還記得。”
“自然是記得的,公公勞累,天不亮就起了。”
“姑娘纔是,姑娘初來雲台殿,若事務上有不熟悉的地方隻管與咱家說。”
月離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