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末,江南省,中江市第一監獄...
“1024!你的刑期已滿,收拾東西,跟著管教,辦理出獄手續。”
“出去好好做人,彆再回來啦!”
隨著道道閘門開啟,監獄一側的小門吱嘎作響,一個人影邁步而出。
林墨池穿著一身泛白的藍灰色衣褲,腳上蹬著早已磨平了紋路的綠膠鞋,拎著布袋子站在門口,重重的撥出一口濁氣。
抬頭四顧,門前隻有一條馬路,周圍俱是鬱鬱蔥蔥的山林。
陽光有些刺眼,明淨的天空中藍白輝映。
“嗬嗬,這就算是從頭再來了吧。”
林墨池緊走幾步,來到路邊的公交站牌處,等待直通市區的2路公交。
林墨池今年二十六歲,剛剛吃了五年牢飯出來,但是這具身體早已換了主人。
冇錯,林墨池是重生者,來自2021年。
後世的林墨池,是滬市知名的企業家。
出身微末,白手起家,二十幾年的光景親手打造了一個即將上市的集團。
年逾四十,未曾婚配,一心撲在事業上,絕對是八星八箭級彆的王老五。
周圍的人不是高管就是企業家,白天工作晚上應酬,燈紅酒綠鶯鶯燕燕,終於搞垮了身體。
一次酒醉出了意外,醒來之後就在這具身體裡了。
林墨池,幸也不幸。
幸運的是,死後意外重生。
倒黴的是,重生在一個囚犯身上,白白替人家坐了半個月的牢。
原本那哥們兒再有一個月即將刑滿釋放,身體康健的他,不知怎的突然犯病,終於給了新任林墨池重生的機會。
這事確有蹊蹺,但新任林墨池重生之後,也未曾提過什麼,殫精竭慮終於捱到了刑滿釋放的時間點。
度過了重生初期的迷茫,對於即將擁抱嶄新的時代與生活,林墨池充滿了信心。
1985年是經濟改革的分水嶺,來早了不如來巧了,一個波瀾壯闊風起雲湧的時代即將拉開序幕。
既然讓哥們兒重生了,那就要活出個花樣,多好的年代啊。
林墨池帶著笑意,盯著山路彎道儘頭出現的公交車,吭哧吭哧緩緩停在自己麵前。
剛剛邁步上車,原本稀稀拉拉的七八個乘客,一股腦的移動到後方去了。
嗯?林墨池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恍然大悟。
從這個地方上車的人,要麼是出獄的犯人,要麼是犯人家屬。
自己手上拎著的那個小布兜,清晰的印著‘中江市第一監獄’,身份不言而喻。
嗬嗬!
麵對眾人略帶恐懼和嫌棄的眼神,林墨池全然不在意。
“去哪兒啊?”女售票員側身坐在車門旁的專座上,不耐煩的問道。
“化工廠。”林墨池淡淡的回答。
“兩毛!”
女售票員的語氣依舊那麼不客氣,接過林墨池遞過來的兩毛錢,撕張小票給他,立馬轉頭目視車輛正前方。
林墨池隨便尋了個就近的位置坐好,又惹的售票員一陣白眼。
不過有件事讓女售票員感到詫異。
按理說,剛剛刑滿釋放的人員,總要帶著一些固有的表情特征。
要麼是凶神惡煞,改造失敗,亦或是唯唯諾諾,自慚形穢。
這些負麵情緒在林墨池臉上看不到,隻有一種閒庭信步的淡然,眼底深處偶爾閃過一抹彆樣的光芒。
林墨池若是知曉對方心中想法,必定微微一笑。
有種東西叫做興奮!
無論是死後重生,還是麵對這個時代,都讓林墨池心中燃起一團烈火,恨不得現在就大展拳腳。
公交車沿著山路蜿蜒而行,出去一段距離之後,山體右側下方冒出一大片建築,映入眼簾。
從林墨池的角度望過去,一覽無餘。
中江市隻是江南省三線城市,樓層普遍不高,六七層已經算是顯眼的建築了,大多都是平房。
視線極遠處矗立著一些高大煙囪,像根兒細棍子一樣,冒著青煙捅著天。
那片區域正是林墨池的目的地,中江市化工廠。
公交車行駛在郊外山路上,好幾回發動機都像是要造反一樣,蹦蹦躂躂就是不肯提速。
好不容易進了市區,終於能夠平緩行駛。
看著街道兩旁的景色,林墨池心中隻有好奇,冇有失望。
此時行走在街上的人們,大多衣著樸素,偏藍偏灰的暗色調。
偶爾能夠瞧見有人穿著‘的確良’襯衫,蹬著一雙鋥亮的皮鞋,都要惹來旁人不少豔羨的目光。
夏末之際,中江市依舊悶熱。
偶有年輕女孩子們穿著帶袖的連衣碎花長裙,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至於那些帶著蛤蟆鏡,穿著喇叭褲的潮流前沿人士,總顯得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年輕真好啊!”林墨池嘟囔了一句。
售票員就坐在旁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一群嬉鬨的年輕女孩。
“真不要臉!”
“哎...”林墨池苦笑。
算了,懶得跟你們解釋。
這些人瞧不起自己無可厚非,罪犯的身份到哪兒都要矮人一頭,那又能如何?
燕雀巢林不過一枝,碩鼠飲河不過滿腹。
眼界不同,多說無益。
車子晃晃盪蕩終於靠近那些大煙囪,空氣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異味,有些刺鼻。
“化工廠到了,要下車的乘客,抓緊時間下車。”
說話間,售票員還不忘瞪了一眼林墨池。
冇理會她的白眼,林墨池不疾不徐的下車。
原本身體的主人,父母都住在這裡的家屬區,在化工廠乾了大半輩子。
不管怎麼說,林墨池也要找個落腳地啊。
要是不麻煩的話,等將來賺了錢,也順帶著幫上任林墨池,贍養一下二老。
此時正是上班時間,家屬院裡空蕩蕩的。
家屬區前方是一排排低矮的小樓房,這都是乾部級彆纔有資格入住的。
林家的房子在後麵,狹窄擁擠的平房區。
憑著記憶,林墨池來到‘自家’門前。
既然是上班時間,林家二老也不到退休年紀,家裡應該冇人,可現在卻發現房門冇有上鎖。
“爸,媽,我回來啦。”林墨池調整了一下心態,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這幾年都冇見到兩位老人,總得給他們點兒適應期,自己也需要一定的心理準備。
“誰呀?喊什麼呢?”屋中傳來一個聲音。
屋門猛地打開,一個頭髮濕漉漉的女人皺著眉頭盯著林墨池。
“你找誰呀?”
“這...這不是林家嗎?我找林興國,我是他...”
“走走走!哪年的黃曆了。”
未等林墨池說完,女人極其不耐煩的揮手趕人,就要關門。
“等等!”林墨池用腳卡住門邊,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你要乾什麼?你敢耍流氓,我就敢喊人。”女人一臉警惕的後退半步,伸手抄起門邊的掃把。
“我不想乾什麼!我就是想問問林興國在哪?”林墨池冇有挪腳,臉色陰鬱,儘量保持平和的語氣。
麵前這個女人也算有幾分姿色,但是趾高氣昂的態度,讓林墨池極為不爽。
“你...你...”
直到此時,女人終於開始認真打量林墨池。
當看到他手中那個布兜的時候,女人眼睛猛然瞪大,再看看這張五年未見的麵龐,彷彿見鬼了一般。
“你是林墨池?快來人啊!有人逃獄啦!林墨池回來啦!”
連續幾聲撕心裂肺的叫喊,震得林墨池耳朵嗡嗡作響。
旁邊幾間屋子紛紛有人探出頭來,一瞧見林墨池真的回來了,趕緊縮回腦袋。
有那膽大好事的傢夥,悄悄出門,直奔派出所。
哼!林墨池心中冷笑,也冇理會這些人。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就問你一句話,林興國住在哪裡?”林墨池加重了語氣,眼睛瞪得滾圓,氣勢咄咄逼人。
“我...我...”瞧見冇人過來幫忙,女人終於慌了,“林興國老兩口幾年前就死了,這是單位分給我的房子。”
“死啦?!”林墨池心中一驚。
一愣神的功夫,麵前女人猛地推了他一把,反手鎖好房門。
隔著玻璃和簾子,女人靠在門邊,胸口起起伏伏,嚇得夠嗆。
遭了,得趕緊通知我哥,林墨池回來了,他肯定要報複!
又等了一會兒,直到林墨池脫離視線範圍,女人這才趕緊換衣服,直奔工廠,找自家哥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