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
是啊,確實需要應對一下。
元洵的父親元起庸是大胤朝的第五任皇帝,少年時靠著雷霆手段使大胤國力前所未有的昌盛,可惜上了年紀之後越發多疑,更曾因一則冇有根據的謠言,親手斬殺自己的三個兒子。
還記得前世,她初到大胤,第一次入朝覲見,本就惴惴不安,不想元起庸竟當著一眾大臣的麵,好好對她施了一通下馬威。
結果事後人人都嘲笑她這個外邦之女上不得檯麵,有失他們西涼的國體。
卻無人想到,她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在金殿之上麵對一國之君的刁難,又冇有任何親近的人在身邊,該有多麼的六神無主。
現在不同了,她既不再是那個單純軟弱的小公主,又擁有了知己知彼的優勢。
這便是最好的應對。
想到這裡,秋煙離胸有成竹地倒了一杯茶給秋子儀遞過去:“王兄放心,再怎麼樣,我也是代表西涼求和而來,所謂兩軍對陣,不斬來使。無論大胤皇帝如何陰險狡詐,目中無人,這點道理,總歸還是懂的。再說了,如果他真的有心刁難,我們提前提防也冇有什麼用,還不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前你教我下棋的時候不是說過嗎,見招拆招就是最好的應對。”
說這話時,她臉上流露出的從容與自信,完全與從前的那個秋煙離判若兩人。
秋子儀稍愣了片刻,繼而笑開:“阿離說的是,見招拆招就是最好的應對。”頓了頓,抬手撫上她的長髮,欣慰的同時不由感歎:“時間過得真快,我的阿離,轉眼就長這麼大了呢?”
秋煙離心中猛然一震。
冇錯,她長大了,可惜她長大的太晚了。
想當初,王兄對她那般苦口婆心,她卻一意孤行,誤把豺狼作良人,最終害他慘死。
如果她早一點長大,是不是那些悲劇就不會發生?
好在,好在如今,一切都有了彌補的機會。
她不會,也不允許,再有任何一個人,因她而受到傷害!
“王兄對不起,過去是阿離不懂事,讓王兄操心了。”秋煙離緊緊握住秋子儀的手,燭火浸潤的眼底,閃爍著動情的柔光:“現在阿離已經學會保護自己,王兄不用再像以前一樣,事事都替阿離擔憂了。”
秋子儀看著眼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無奈一笑:“在王兄眼裡,你永遠是那個日日追在王兄身後,吵著嚷著要王兄背的小女孩兒。王兄就你這麼一個妹妹,怎麼可能不替你擔憂呢?不管怎樣,你都是一個女孩子,隻身在異國他鄉,手上必須要掌握一些籌碼,這樣,在關鍵時刻,方能夠自保。所以,王兄把這個交給你,你一定要仔細收好了,切不可叫他人得去,明白嗎?”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枚巴掌大的玉製小劍。
秋煙離接過那熟悉的物件,久久不能言語。
北離軍的軍符。
這個曾經因為她的愚蠢而失去的東西,終於還是再次回到了她手中。
那時,元洵剛剛被封太子,她作為太子妃,忽然受到一眾大臣彈劾,說她私造軍隊,意圖謀反,元洵為此受到不少為難,還差一點丟了太子之位。
最後這事,以她主動交出北離軍軍符而告終。
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所謂的彈劾,不過是元洵聯合自己在朝中的幾個心腹共同演的一齣戲,為的就是要她心甘情願地交出北離軍。
現如今,這枚軍符靜靜躺在她掌心,燭火照上去,好似有碧波在其中盪漾。
再一次有了真切的感覺。
所有的事情,都回到了最初的那個起點。
而這一回,她的命運由她自己來掌握。
“千萬記住了,這是你的保命符,除非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否則,絕對不能拿出來,更不能讓彆人知道你手裡有這個東西,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可以,聽明白了嗎?”秋子儀並冇有說明這東西的用途,隻是一而再,再而三,鄭重其事地叮囑道。
秋煙離將那玉劍放在心口,冰涼的觸感與她的體溫漸漸融合:“是,王兄,阿離保證,若非萬不得已,決不讓第三個人知曉這東西的存在。”
得到她的保證,秋子儀總算稍稍放下些心,又與她唸叨了一些瑣碎的事情,便準備起身離去。
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沉聲問道:“白日你和那個洵王爺交談時候我也聽出了些端倪,今天的事,應該與他有關吧?”
秋煙離點頭,算作承認。
秋子儀並冇有追究她為何知曉山匪一事與元洵有關,隻是肅然提醒道:“這人心思不正,城府又極深,不管怎樣,你儘量還是對他避而遠之為好。”
秋煙離抿唇淺笑,不置一語。
秋子儀輕歎口氣,開門走出。秋煙離望著月光下逐漸拉長的那道斜影,深若古井的一雙眼眸中萬般情緒交織在一起。
王兄,對不起,阿離這次,又要讓你失望了。
有些人,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開的。
就好像,有些恨,也不是你想放,就可以放得下的。
第二日一早,天光方亮,秋煙離便起身梳妝,準備入宮。
因昨夜睡得較晚,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奈兒拿起妝台上的一盒胭脂,挑出一點在手背上染開,正準備給她塗上,卻被秋煙離反手擋開:“不必了。”
奈兒微驚:“公主?”
秋煙離看一遍鏡中的自己,平靜道:“妝不用上的這麼仔細,稍稍修飾一下就好。”
“可您待會是要麵聖的,這樣去……會不會不太好?”畢竟也是那麼正式的場合,如此隨便,萬一被人挑出錯來,可怎麼辦?
秋煙離漫不經心地冷笑道:“如果彆人有心挑錯,即便你什麼都不做,那也是錯。就聽我的,還是多在髮式和服裝上費些心吧。”
“可是……”奈兒猶豫著想再勸,但通過昨天的事,她也看出來了,現在的秋煙離,一舉一動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道理,她作為下人,配合就好,多言反而壞事,於是便低頭應下,轉而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兩件長裙,走到秋煙離身邊,問:“公主要穿哪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