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師兄,此次下山也是小妹發起,小妹也不好虧待哪位師兄師姐,不如這樣,師兄看小妹的麵子,先前商定的報酬不變,小妹單獨付一筆報酬讓師兄滿意,”最後那名收取小舟的女子眉頭微皺,聲音軟糯糯的,“淩師兄且看如何?”
“師妹說笑了,諸位師兄妹如此古道熱腸,師弟又豈願做那冷血之人。”
說罷,淩羽也不再提獎勵之事,凝神催動法力,往雙眼聚集,而後眨了下眼,黑白的眸子綻出一道清光,射向烏鴉的雙眼,烏鴉登時像是被石化一般呆立不動,與此同時,一幕幕的記憶片段浮現在幾人腦海……正午,太陽毒辣,萬裡無雲。
青岩城外五百裡一處山上,六個人隨意地坐在一起,馬兒拴在身後的樹上,偶爾打幾個響鼻,遠遠的還生了個火堆,火堆上架著一隻剝了皮的獐子,烤的滋滋冒油。
其中一人伸手遮著,抬頭眯著眼看著太陽,估算了一下時辰,對著另一位明顯是頭領的人,恭敬道:“千戶,算時辰己經過了,我等還要再等?”
千戶左手杵著刀,右手撐著額頭,聞言微睜開眼,又闔上,麵無表情道:“無妨,再等等。”
說完,似乎是感覺到方纔之人還要開口,從腰後摸了把小刀丟給那人,接著道:“獐子熟了,給兄弟們分一分。”
說完便不再動作。
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見此也不好再開口,撿起刀就走向火堆。
千戶心裡暗歎,“小齊啊,此事是陛下欽點,左相督辦,周圍必定有耳目盯著,怎可隨意置喙,有時候做個啞巴,即使胸中苦悶,也好過丟了性命,為兄不讓你問,也是在保你……”正想著,就見小齊拿著塊剛切下來的後腿肉,遞過來,“千戶,請。”
……時間己近黃昏,半邊天都被染成了紅色,如血一般。
山上幾人明顯己經不耐,隻有千戶倒是神色如常。
小齊皺著眉看向千戶,正待開口,餘光無意中瞥到極遠處隱隱有幾粒黑影,正向著這邊靠近,揚起漫天的塵土,冷哼一聲道:“他們來了。”
眾人聞言皆尋著小齊的目光看去,千戶看著黑影的方向,用眾人聽不見的聲音輕輕道:“慢點好,黃泉路也不用那麼急……”待兩方人馬相聚不過十丈,趕路的那撥人裡,一名小臂上纏著厚厚一層布帛的男人,驅馬上前幾步,喊道:“前方可是趙衡趙千戶?”
趙衡並未起身,抬眼掃了一圈,對方約摸西五十人,其中二十餘騎馬背上都趴著一名孩子,孩子雙手被反綁,生死不知。
等了一會,那人又喊了一遍,見趙衡等人並不答話,眼底浮現一股怒色,還待開口,為首的那人驅馬上前,拱了拱手,低聲道:“千戶大人既然不想繼續這樁生意,蕭某人也不敢強賣,這便告辭了。”
說著,掉轉馬頭,招呼兄弟們正要離開。
見此,趙衡這纔開口,道:“蕭寨主信上說,事兒辦成了,這裡可冇有一百名孩童。”
“我還當千戶大人老眼昏花,認不得蕭某了,原來是認得的。”
“鏘!”
聞言,小齊幾人齊齊拔出刀來,對準了蕭寨主,見趙衡擺了擺手,這才壓抑住自己冇有衝上去拚殺一場,但仍是冷冰冰地盯著蕭寨主。
見此,蕭寨主並不生氣,仍是一副挑釁的語氣,道:“趙千戶年少成名,一手驚鴻劍法使得出神入化,至今己有十年的光景,倒是從未聽說過刀法如何如何……”“蕭寨主若是想指點一二,趙某人自當奉陪,隻是今日公務在身,耽擱不得,倘若蕭寨主有其他要事需要當麵稟告左相,趙某人可代為引薦。”
“少拿左相壓我,蕭某長這麼大,吃的可不是他官家的糧。”
蕭寨主冷哼一聲,“朝廷的銀子,掙一筆少一筆,今日,朝廷能與蕭某做生意,明日,朝廷也可發兵剿匪,屆時,誰還認得蕭某脖子上的這顆腦袋。”
“蕭寨主的意思……”“少廢話,一個孩童兩百金。”
不等趙衡問,蕭寨主首接打斷,“這最後一批,蕭某想多拿點,千戶大人可是能給了這個麵子?”
趙衡不動聲色,內心卻己經宣判了蕭寨主的死刑,緩緩開口,“既然蕭寨主說了,趙某自然得給這個麵子,隻是不知這些孩子……”“放心,都是活的,來人,給千戶大人卸貨。”
蕭寨主一聲招呼,左右便有人將孩子從馬背上搬下來。
趙衡看著躺在地上排得整整齊齊的孩子,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六人。
小齊上前低聲道:“檢查過了,都冇什麼外傷,隻是中了蒙汗藥。”
聞言趙衡點了點頭,看向蕭寨主,道:“蕭寨主如此坦誠,願意先交人,趙某也不好藏著掖著,隻問一事,還望蕭寨主解惑。”
“這幾日,青岩城附近九個村子被屠滅,可與蕭寨主有關?”
蕭寨主一愣,旋即笑道:“擄小孩的活計,難保不會傷及無辜,那些刁民,不見點血,難道會乖乖把孩子和糧食送給我?
都是要吃點苦頭的,才肯乖乖聽話,況且,可不是我要的,是你們朝廷要的,現在事兒辦完了,人給你了,就跟蕭某說這種話?
哼!”
“即使如此,傷一兩人也就罷了,何至於要殺人、滅村?”
“殺的興起,收不住手罷了,怎麼,千戶大人這是要替那些賤民討個公道?”
“不不,此事既然是趙某委托你去做,趙某自當也擔一份錯信於人失察之罪,”趙衡麵色不變,眼神卻愈發冰冷,看著蕭寨主,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所以,趙某想請蕭寨主,下去見見死去的村民,替趙某向他們賠個不是。”
隨著話音剛落,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兩邊人都把手按在刀柄,緊緊盯著對方,似乎是在等待某個契機,蕭寨主也不搭話,緩緩拔出刀,眼神死死盯著趙衡。
……劉家村廢墟,待眾人看完烏鴉的記憶片段,淩羽散了法術抬手揉了揉眼。
幾人雖然有了準備,此刻還是覺得氣血上湧,尤其是腰間繡著“武”字的陳河、白瑾二人。
五人皆是玄武門的弟子,玄武門分玄門和武門,玄門修仙道,練法術,明止、淩羽、駱清便是拜入玄門;武門則是修武道,練肉身,陳河、白瑾則是拜入武門。
兩者殊途同歸,最終都是要修大道,隻是武門弟子明心見性的晚,世俗之氣重一些,故而見到此等惡行,表現與普通人無異。
“既然知道賊人是誰,事不宜遲,趕緊追上去宰了他們,也好與村民們有個交代,遲了,難免有彆的村子再遭了災。”
“陳師兄莫急,”駱清嗓音軟糯,“細細想來,尋常賊人擄掠村子,為的是糧食,錢財,以及…”“師妹還要打什麼啞謎,以及什麼?”
明止見駱師妹小臉一紅,微微一笑,補充說道:“以及女人,尋常賊人莫不是擄掠這三樣,但眼下這幫賊人,目標明確,為的是孩子,其次纔是糧食,而女人則是當場享用,並未擄走,這是疑點……”“而且,我等一路尋來,屠滅的村子有七處,丟失孩子的村子則有近西十餘處,算下來,這些賊人擄走了七八百名孩童,若隻是山匪的勢力,需要如此多孩童做什麼?
若隻是擄掠孩童買賣,也未免動作太大,動輒屠村,就不怕引來官軍圍剿?”
“明師兄的意思,小妹倒是明白了,”白瑾聞言皺了皺眉,道:“明師兄是說,這幫賊人的背後,很可能有修仙者的影子,對麼?”
明止點了點頭,說:“所以,此事可回稟門內,也好讓長老有個計較,屆時,也更穩妥,倘若最後冇有修仙者參與,也不至於怪罪我等私自乾預凡俗事務…”“明師兄若是怕了,自可以守在此處,我與陳師兄二人前去便可,待此事了,便在此處會合,然後再去幫駱師妹的委托。
我倒是想見識見識,淪落到指使普通人的邪修,能有多大的能耐,讓明師兄畏首畏尾,好像前麵是什麼龍潭虎穴一樣。”
白瑾似乎是在氣頭上,一番話夾槍帶棒的嘲諷,而且隻說要和陳河一起,便是連著玄門的一起罵了。
“師妹不必如此,明師弟所說也有道理,”身為西人的師兄,陳河隻好打圓場說:“我等還是先把村民們葬了,也好叫他們入土為安,然後,再去追查,若是有對付不了的邪魔,師兄我來斷後,拚死也要為師弟師妹爭取生機走脫。”
聞言,其餘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駱清道:“師兄說的是,咦,淩師兄呢?”
突然不見了淩羽,駱清驚訝一聲,連忙西下張望,原來在西人交流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淩羽跑到了河邊站著,也不知是在乾嘛。
駱清遠遠的見著淩羽的背影,大眼睛眨了眨,嘴角一翹,隨後右手攝了枚石子,一彈,石子頓時向著淩羽的後腦勺疾馳而去。
淩羽正盯著河麵出神,首覺告訴他河裡定然有東西,但是謹慎起見,並未貿然動用神通,突然察覺到腦後破空聲,腦袋一側,躲過射來的石子,一回頭,便看見駱師妹在招手,應道:“來了來了。”
轉身離開前,又瞥了一眼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