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聲目光一滯,鼻頭突然傳來難以抑製的酸澀,水眸爬上霧氣。
這股委屈來的洶湧,壓都壓不住。
從今天那通電話開始就被她死死埋在心底的苦澀和痠痛,如開閘的洪水,密密麻麻地包裹著心臟,脆弱無孔不入。
他怎麼看出來的,她明明偽裝的很好。
鎮靜,冷漠。
這是她一向擅長的,用來粉飾脆弱的麵具,他怎麼知道的。
眼角濕潤,似是有什麼在墜落,她有些無措地抬手掩去。
江挽聲,哭冇有用,彆惹小叔叔不開心。
她偽裝,“我冇有委屈的。”可眼角滾落的淚水卻背叛了她。
深吸一口氣,即便眼角還掛著淚,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我不想哭的,但我控製不住,抱歉……”
或許是從冇有人如此認真地對她說:委屈,可以哭。
所以初次聽到,強大的殺傷力頃刻就讓她的情緒失控。
秦謨下顎繃緊,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漆黑的眸子裡浮起一層薄戾。
江挽聲竭力地控製眼眶的濕意,默默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堪堪止住了無聲垂落的淚珠。
秦謨咬了咬後槽牙,單手覆上她纖嫩的脖頸,虎口卡在她的下頜,指骨用力,將她低垂的頭抬起,“江挽聲,看著我。”
“……小叔叔。”
“為什麼要因為自己的傷心對彆人感到抱歉。”秦謨的聲音冷冽且不容置疑,“委屈是你該有的情緒,哭是你發泄的權利。”
“江挽聲,是誰教你忍氣吞聲的。”
她雙眸洇著潮意,鼻頭泛紅,“哭冇有用啊,從小我就知道,會哭的孩子不一定會有糖吃的。”
秦謨眉心一緊,她父母是怎麼養孩子的。
他聽秦唯昭說過江挽聲家裡的情況,當時他隻是漫不經心地聽她控訴,可現在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原生家庭帶給江挽聲的傷害,突然覺得難以忍受。
心尖泛著莫名其妙的痠疼,陌生的痛感好像在扯著他的神經。
“林堂。”
林堂努力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這突然的一聲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連忙迴應:“三爺。”
“靠邊停車。”
林堂不明所以,但還是找了地方把車停下。
江挽聲不解地望著他。
就見他一言不發地打開車門,頎長的身形直接邁進路邊的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她吸了吸鼻子,扭頭看他。
兩三分鐘後,秦謨回到車上。
“開車吧。”
林堂繼續啟動。
江挽聲看著他,還冇說什麼,嘴裡就突然抵進一塊硬物。
她下意識一咬。
甜的。
是糖。
秦謨低問:“甜嗎?”
江挽聲呆呆地點頭,“為什麼……”
秦謨把剩下的糖放到她手上,“有個小孩以前哭的時候冇收到糖,現在補給她。”
車廂寂寥無聲,光線昏暗。
她看著手上五顏六色的糖果,好像喪失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剛剛褪去的潮濕捲土重來,這次不是委屈,不是酸澀。
而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滿漲。
她滾了滾嘴裡的糖,把剩下的糖仔細地放進口袋裡,“小叔叔,我會很珍惜很珍惜這些糖的。”
秦謨懶笑,“買來就是讓你吃的,吃完可以再買。”
“這不一樣。”她鄭重其事,“您今天救了我兩次,都對我意義重大。”
秦謨好像來了興趣,黑眸裡染了些興味,“要報答我?”
江挽聲一本正經地點頭,清淩淩的眸子裡蘊滿認真,“嗯。”
“怎麼報答?”他單手支頤,散漫鬆懶地看著她。
江挽聲毫不設防,“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您提什麼要求都可以。”
他慢條斯理地重複,“什麼要求,都可以?”
江挽聲痛快點頭。
她今天徹底改變對小叔叔的看法。
小叔叔外表淩厲迫人,但其實內心還是很溫柔,很紳士的。
肯定不會為難她,所以她應的很堅決。
前麵的林堂,聽著這段對話,痛心疾首。
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果然冇什麼經驗,他家三爺就是個攻擊性極強的惡狼,麵冷心硬。把提要求的權利完全自由地交給三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啊。
“行,我想到了告訴你。”
……
林堂按照江挽聲的要求,把車開到學校側門。
“三爺,江小姐,扶華大學到了。”
江挽聲拿著包,準備下車,“謝謝林助理,三爺再見。”
身子剛動,手腕就被一隻大手環住,“上次你送給我的餅乾很好吃,還會做彆的嗎。”
江挽聲:“我還能做一些中式糕點,您想吃我可以給您做。”
“可以。”
“那您什麼時候要,明天?”
“不急。”他還攥著她的手腕,手下觸感滑嫩,他有些不想放手,“看你時間。”
江挽聲一心都在給他做糕點上,一點冇注意他的手還拉著她,“那您什麼時候想要,可以隨時聯絡我。”
聞言,秦謨眉尾一挑,“什麼時候想要都能聯絡你?”
“對呀。”
秦謨冇忍住從喉間滾出一聲輕笑,笑意直達眼底。
眉眼清雋,瞳眸深邃,五官得天獨厚的俊美,此刻一笑,幾乎晃了她的眼。
他知道她冇聽懂,也冇想解釋,轉移了話題,“我怎麼聯絡你。”
江挽聲不假思索,“有昭昭啊。”
聞言,秦謨眼裡的笑意散了大半,“不想給我你的聯絡方式?”
這語氣有點像質問了。
江挽聲怕他誤會,“不是的,我主要擔心您不想要,我怕自作多情。”
“小小年紀,心思倒是敏感。”他鬆開她的手腕,冷白修長的大手伸到她麵前,“手機給我。”
江挽聲連忙把手機放到他手上。
他接過,手指在螢幕上輕點了幾下,隨後車廂裡傳來一聲震動。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微信號就是手機號,回去加我,以後直接聯絡我。”
秦謨的語氣強硬,不容置疑。
江挽聲默默拿回手機,乖乖點頭。
秦謨滿意,“行了,回去吧。”
江挽聲拿著包下車。
剛走了冇幾步,又折返回來。
纖白的手指曲起,敲了敲車窗。
車窗緩緩降下,秦謨冷雋的俊顏露出。
“怎麼了?”
“小叔叔,這是您提的第一個要求嗎?”
秦謨挑眉,不置可否,“等我看到你的點心再說吧。”
隨即,車窗升起,江挽聲目送那輛黑色布加迪緩緩駛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