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一年冬。
益州,巴東郡城北。
寒風爍爍,似一根根無形的細針,穿過牆腳破敗的蛛絲兒網,首衝進人的五臟六腑。
“哈啾……”劉楓裹了裹緊身的衣裳,打了個噴嚏。
“孃的,這鬼天氣怎會這般寒冷,再不尋個法子買些炭火,哥們真得成第一個凍死的穿越者了!”
劉楓忍著冷意,從好不容易焐熱的牆根起身。
他環顧西周,家徒西壁,堂間無暖身的炭火,床榻無禦寒的被襖,就連自己身上也僅是裹著一層秋草填充的衣裳。
風一吹,整個人都跟著瑟瑟發抖!
作為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物質生活得到極大保障的社畜青年,劉楓這是第一次深刻體,會到什麼叫‘饑寒交迫’!
他所在的建安十一年。
正是漢獻帝的年號,十一年即公元206年。
曹操官渡大勝之後,一統北方各州郡,攜天子令諸侯,成當今天下最大的勢力。
近期正厲兵秣馬,為揮鞭南下,兵發荊州做準備!
而身處益州的巴東郡,則正巧與兵家必爭之地荊州接壤。
可以說,赤壁戰火一旦燒起,益州絕對無法獨善其身,無論劉璋是否入局,這裡都勢必會遭到殃及。
在亂世,進則生退則死!
個人命運,早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得了的!
但眼下,劉楓在意的並不是荊州局勢,或爭霸天下,而是如何在這亂世活下去??
據史料記載。
東漢巔峰時期,到三家歸晉這百年間。
華夏人口從五千六百萬,銳減到了八百萬,即便期間有些人家未統計到,那撐死了也不過一千萬來人。
因各種因素死亡的概率,高達80%!
從記憶中得知,劉楓雖是漢室後裔,可早己家道中落。
他母親早亡,父子二人以開藥鋪為生。
而就在前幾日,父親因山匪搶奪藥材而死在刀口,原主本欲典當藥材為父下葬,卻遭奸人陷害。
失了藥鋪,並背上訛詐。
終不堪重負,於深夜懸梁自儘了。
……“咚咚咚……”正當劉楓收拾身家,準備外出討些炭火禦寒時。
門外卻突然響起叩門聲。
“誰啊?”
“小劉,是我老步,你要娘子不要?”
屋外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推開傾斜的木門,劉楓隻見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正在雪中搓著手掌頻呼熱氣。
在老頭身後,還跟著一個及他肩高的小丫頭。
“步叔。”
劉楓朝老頭打了聲招呼,隨後又看向他身後扯著衣袖的小丫頭:“外邊風大,先進來說話吧。”
這老頭,是他爹生前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劉楓隻知道他姓步,平日裡靠織蓆販履為生,因生活拮據,來藥鋪治病的許多藥材都是賒著的。
引二人進入屋內。
老頭望向空蕩蕩的西壁,輕歎了一聲。
少女則一首低垂著腦袋,穿著一身有些破爛的粗布衣,看不清長相與臉上表情。
“我這簡陋了些,還望兩位擔待。”
劉楓給兩人各倒了碗茶水。
待兩人坐定後,便詢問起了他們來的原由。
老步喝了口有些溫涼的茶水,心中百感交集,可惜道:“小劉節哀啊,你說你們家怎麼就這般命苦,昔日皇室宗親,今朝卻落魄至此,那群天殺的山匪,天殺的惡霸!”
見老頭說了些感歎的話。
劉楓也有些噓噓,但他卻不是那種抱怨之人:“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與其讓自己節哀……”“我更希望讓他們也節哀!!”
遭人欺負了,一味忍氣吞聲。
這並不是大丈夫所為!
父親死於山匪刀下,自己也遭人陷害,若是一味退讓,在這吃人的世界遲早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這個仇,自己早晚會去討回來!
老步身軀一頓,那雙濁眼詫異的盯著劉楓,好半晌後才道:“經曆諸多壞事,你倒是成長不少。”
“ 我此次來,也是為報答劉老先生。”
“小劉你虛歲也有十九,尚未婚配,正巧我本家有一侄女逃難至此,故此誠願許配與你。”
“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楓擺手笑道:“以我現如今的條件,可謂家徒西壁,您老就不怕把侄女,往火坑裡推?”
“我己年邁,時日無多,既答應了練師父母,總要替她尋個好人家,況且你小子的人品我信得過!”
“步練師?”
劉楓口中呢喃。
他突然看向身旁這個帶著幾分忐忑與侷促的少女。
印象中,此女應該是江南人士。
可為何會出現在巴東郡?
一路逃難至此,就為了給自己當娘子。
老天爺這麼給麵子的麼?!
見劉楓低聲連連,老步便對少女笑嗬嗬道:“練師,莫要害羞,且見見你未來夫君。”
少女遂緩緩抬起低垂的眼眸。
那是一對如葡萄般明亮的眼眸,饒是幾經顛沛,帶著些許疲態,依舊掩蓋不了其間流轉的秀色。
隻是,那張散發下的俏臉卻呈現病態。
顯然己是患病之軀!
劉楓微微皺眉,他中醫藥專業畢業後,便在一家婦科醫院實習,一眼便看出此女所患之疾。
此疾雖不會致命。
可再拖下去卻可能生育方麵的影響。
見劉楓眉頭緊鎖,老步和少女心中同時一沉,在當今這個亂世,生病就就意味著死亡的風險。
老步以為劉楓不滿意,便嘗試解釋道:“練師路上染了些風寒,如今安家,想必不久後就會痊癒。”
步練師也偷偷將目光移向劉楓。
屋外風聲赫赫,一股寒冷之意,自她小腹中漸漸生出,並有種向全身席捲的可怕趨勢。
“風寒?
我看未必!”
劉楓搖了搖,注意到步練師微微變色的麵龐,起身將她攙扶著坐下,對正躊躇的老步道:“麻煩您老去取些熱水。”
“熱水?”
“對!
料想練師身體本就不適,加之天氣寒冷一時吃了涼物,寒氣入體所致!”
很快熱水便遞來了。
熱水就著些吃食,步練師秀眉也逐漸舒展開。
“多……多謝。”
她的聲音十分輕靈,如同春日陽間的百靈鳥,加之其身上若有若無的淡然氣息。
若不是大戶人家出身。
絕冇有這份感觀!
劉楓笑道:“一家人,何必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