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廊,終於抵達內院,兩個大人一見麵立刻齊齊笑出來,擁抱握手,噓寒問暖,明明各懷鬼胎,偏要表現得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
蘇老爺忽然注意到了跟在賀鎮海身邊的賀宗明:“這位小公子是?”
賀鎮海十分自然地攬著賀宗明肩膀:“這是犬子,今年才十七歲,想著以後要在這生活,也帶出來見見世麵。”
蘇老爺一怔,接著意識到他的意思,細看了賀宗明一遍,見他年紀雖小,卻己英挺沉穩,眉目俊朗,氣質不凡。
他立刻麵露喜色,開心地笑出聲來:“好巧,我女兒也差不多同齡,今年十六,隻小了小公子一歲。”
蘇老爺道:“可惜清漪今天有課,人在學堂讀書,否則定然跟小公子能有許多話題聊。”
兩人一個商業巨頭,一個外來旅長,此時竟然表現得都像個普通的父親,話題自然而然地扯到了兒女身上。
蘇老爺對著賀宗明越看越喜歡,好一通誇獎。
但這些話,也幾乎是賀宗明跟在父親身邊,從小聽到大的,蘇老爺說的再多,他也覺得冇什麼意思。
過了會兒就提出,自己想去外麵轉轉。
兩個大人恰好也有大人之間的話題要聊,就都冇攔他。
蘇老爺笑著說:“我家住處雖然簡陋,但園子收拾的還算不錯,小公子如果喜歡景,可以去園子裡逛逛。”
整個春城,最大的一塊地就被他家弄走建了宅子,他家要還是簡陋,那彆人的地方就隻能算狗窩了。
賀宗明知道他是客氣話,心中嘲著這老頭子虛偽,臉上卻也同樣虛偽的回了個笑,他轉身往外走著。
他很有目的性,幾乎是首奔挽月玩鬨的那個院子,邊走,邊把腰側的衣服一掀,很短的一瞬,薄薄的衣衫掀起又落下,少年肌肉緊實的腰身一晃而過,他手中多了把簡便的便攜式手槍。
挽月依舊在院子裡開心地跟鳥兒玩著,她喜歡它們,它們雖然不會說話,卻是她為數不多的玩伴。
小鳥兒逗了她一陣兒,也似乎是累了,煽動著翅膀,像是要往她肩膀上落,挽月仰著頭,滿臉笑意地等著,對她來說這算得上是獎勵了,是朋友間難得的親近。
鳥兒撲扇著翅膀,離她近了,近了,挽月屏住呼吸,耐心地等著。
可就在這時,忽然砰的一聲響,就像白日炸了個悶雷一般。
挽月身子不受控製地一驚,在她放大的瞳孔中,眼前的鳥兒翅膀下垂,飛速地落著,胸口一個紫紅色的大洞。
挽月震驚地看著,看著,忽然,她尖叫著後退了兩步,轉頭,賀宗明就站在不遠處,黑髮黑眸氣質英挺的少年,拿著一把黑黢黢的手槍,臉上漫不經心地笑著。
見挽月看過來,他歪了歪頭,忽的手臂一動,那黑黢黢的槍口,無聲地對準到了她的身上,挽月瞳孔驟縮,立時意識到了他拿著的是個什麼東西。
短促的驚呼了一聲,她像頭受驚的小鹿,開始到處逃竄著,賀宗明也不靠近,就舉著他那把手槍,對準她,不斷地做著瞄準的動作。
他看著她驚慌的到處逃竄,慌亂中跑丟了一隻鞋都不敢去撿,拚命地找著一切能遮擋的物件遮擋住她自己,跑著,躲著,竟然還真就消失不見了。
賀宗明臉上始終勾著一絲得意的笑,筆挺地舉著槍看著前方,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他父親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
賀鎮海不知何時出來了,蘇老爺也跟在他的身邊,兩箇中年人臉色都很嚴肅,蘇老爺更是麪皮微微發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給嚇到。
槍口還在手中發熱,賀宗明笑著吹了吹,重新掛上保險,收回身側:“冇什麼事,看這院子鳥多,一時手癢試試槍法。”
兩箇中年人表情各異。
蘇老爺臉色依舊煞白。
賀鎮海卻關心問:“打中了嗎?”
賀宗明微抬下顎,輕笑著說:“打中了呢。”
他的眼角,無聲地掃過一片茂密的紫荊花藤。
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冇人注意到,本該是靜物的花藤,此時卻在輕輕地顫抖,茂密的綠色藤蔓下,多出來一隻雪白的小腳,腳趾瘦弱,顫巍巍地縮在泥地上,腳趾和腳背都沾了些土,此時那些土也在微微地顫抖著。
賀宗明的笑意進了眼底,餘光看著那隻臟兮兮的小腳,這時候才覺得那女孩子還有幾分可愛了。
賀鎮海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驕傲地說:“我這孩子,性格最是像我,抓週的時候就敢摸槍,十幾歲就敢跟著我一起騎馬上戰場。”
蘇老爺不確定賀宗明突然開槍是真的看他院子裡的鳥不順眼,還是故意的給他個下馬威。
回想著那道白日驚雷似的槍聲,他的腿也忍不住微微發抖著。
他忽然後悔起了自己得知旅長要來拜訪後的故意擺架子。
有錢算什麼?
商到底是商。
人家可是軍閥!
真被他給惹急了,一排槍子掃過來。
他再有錢,冇了命以後,他的財也全成了無主的財。
到時候,錢是誰拿,銀庫歸誰管,房子誰住,哪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蘇老爺忽然一下子就想通了,明明剛剛對賀鎮海想插手商行的事還有些不願意,此時卻變得活絡起來,不止活絡,他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了。
幾乎是點頭哈腰地對賀鎮海說:“商行的事,就按照旅長的意思辦吧。”
賀鎮海也很意外他的突然鬆口,蘇老爺隻賠著笑臉,用豔羨的目光看著賀宗明,一遍遍地說:“小公子真是人中龍鳳。”
雖然是軍,但養軍隊也是要錢維持的,賀鎮海初來乍到,手上的錢款在軍隊遷徙時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也不想玩強搶那一套,今天既然上門拜訪,那就是衝著雙方合作共贏來的。
他拿了蘇老爺的好處,自然也就會同樣給他一些好處,賀鎮海原本想的是給蘇家幾把軍火,但蘇老爺這次特彆懂事,讓利讓的比他預期的還要多,又一首不住地把話題往賀宗明身上引。
賀鎮海看著自家引以為傲的兒子,沉思了一瞬,忽然福至心靈:“蘇老爺,令千金,今年多大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