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冇什麼反應,倒是趙嬤嬤同屋中的眾丫鬟都不高興起來。
她們家小姐到底是平章政事府千金,捧著牌位嫁人又守寡多年,如今終得老天垂憐夫君死而複生,怎卻是這麼個光景?
蘅蕪抿著唇正要說話,卻被宋挽打斷:“蘅芷,帶大爺去妝房。”
蘅芷點頭,帶了江行簡出去。
二人離開,蘅蕪立刻掐著腰罵了起來:“什麼東西?葭玥葭玥,不過是個不知禮數的小賤蹄子罷了。大爺怎還就當成了寶哄著捧著?下人的衣裳穿著不妥,我瞧她連下人都不如呢!禮義廉恥都不知怎麼寫的東西!”
“小姐,您是冇聽見那小狐狸精在外頭同大爺說什麼。”
“她跟大爺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大庭廣眾的自報閨名給外男不說,無媒無聘的就同男子回了家,這般輕挑行徑連個門子裡的小娼婦都不如。”
蘅蕪拉起袖子,越罵越氣:“但凡好人家的姑娘,哪個敢無名無分隨隨便便就同男子有了私情的?做出這種醃臢事,同跟男子淫奔有什麼區彆?就算日後一頂小轎收了她入房,也是先奸後和,於那薄祚寒門之家都上不得檯麵的玩意,更何況咱們侯府?”
“小姐,您就這麼由著姑爺抬舉那下作東西?”
宋挽聽蘅蕪氣得喘息都粗了半分,無奈地按了按眉心。
趙嬤嬤既是宋挽乳母,又是她的教養嬤嬤,聽見蘅蕪這話立時嗬斥過去:“呲什麼胡話呢?你明知那女子出身卑賤上不得檯麵,還讓小姐以千金之軀同她拈酸吃醋?那小姐成什麼人了?”
“且自古爺們納妾便是正事、常事,你如今倒好,想挑唆著小姐做那遭人唾罵的妒婦不成?嫡妻善妒同亂家之賊有什麼區彆?日後這種冇規矩的話,少在小姐麵前胡說。”
蘅蕪本就堵得慌,再被趙嬤嬤嗬斥一頓心中更是替小姐不值。
“君子背後不言人,日後不要再談論這些了。”
宋挽淡淡開口,一句話便阻止了二人的爭吵。
趙嬤嬤瞪了蘅蕪一眼,又朝著屋外揚了揚頭,蘅蕪見狀這才咬著唇安靜下來。
侯府到底不是宋府,說話不自在,她若言行出錯,隻會連累小姐擔個無力管教下人的名聲。
宋挽見她還氣哼哼的,笑道:“你在這兒哼哧哼哧的做什麼?若無趣便陪金絲虎玩繡球去,隻是仔細莫讓他跑出了院子,嚇到老太太養的八哥便不好了。”
蘅蕪知道小姐心疼自己,福身行禮後默默退了下去。
隻是她現在哪有心思陪金絲虎玩兒,反而三兩步去了主臥裡頭的妝房。
她可不能讓大爺把小姐的東西,給那小賤蹄子拿去。
剛到妝房,就見江行簡指著件淺珊瑚色錦邊繡銀的暗花羅裙說不錯。
“這件不行。”
蘅芷還未說話,蘅蕪便將那件裙子搶了回去,重新掛進衣櫥中。
“大爺難道冇瞧見這整個櫃中都是素服,唯獨這件羅裙不同?小姐還未及笄就守寡,終身穿不得帶顏色的,用不得胭脂水粉,是老太太心疼,在本該大辦的笄禮那日送了這套衣裙。”
“這麼多年夫人都未捨得穿,就這一件您還要拿走?”
被一個丫鬟搶白,江行簡心中不悅,他眯起眸子正欲開口,蘅芷卻道:“蘅蕪性子急大爺莫同她一般計較。冇她說的這樣嚴重,比起這些,怠慢府中貴客纔是失禮。”
蘅芷把那羅裙從一排素服中重新挑出來,又在妝匣中拿了宋挽唯一一套首飾頭麵遞給江行簡。
“女子梳頭也要些時間,大爺快些去吧。”
江行簡身後的丫鬟接過衣物,二人揚長而去。
蘅蕪見自己姐姐將小姐的東西給了人,氣的哇一聲喊了起來:“你你你……你是不是瞧大爺回來生了什麼歪心,才心眼子偏成了這般?”
蘅芷被她說得臉色一紅,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在她腦袋上:“往日趙嬤嬤說你是個冇腦子的我還不願聽,如今看看果真如此。”
“我把那衣裙給大爺自有我的用意,你喊個什麼?趕緊回去給小姐梳頭更衣。”
直到二人回了攏香齋,蘅蕪還在口中唸叨著,小姐除了素服根本冇衣裳穿之類的話。 便是為宋挽梳頭,她那張小嘴兒還同炒豆子一般嘟嘟囔囔個不停。
宋挽莞爾,揮手讓二人下去自己更衣。
待到屋中安靜下來,她才坐在蒲團上微微出神。
蘅蕪說了,江行簡知道那是她的笄服,也是除素服外唯一可穿著見客的衣衫,卻還是將它拿給了林葭玥……
屋外烈陽高照,宋挽卻覺得攏香齋安靜空蕩得過分,她起身走到窗台小榻前坐下,望著手邊擺放的一排生肖木雕,伸出纖長皙白的手指輕輕推倒一隻。
江行簡歸府,今夜江老夫人邀了東西二府、江家嫡庶兩支所有人去福鶴堂赴宴,雖然眾人都知宋挽以前孀居,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這等喜慶場麵再著素服。
選了身素色長袍,又去蘅芷櫃中拿了件色鵝黃色繡花海棠軟煙紗褙子套在外頭,雖看著還有些寡淡,但到底不似之前那般壓抑。
宋挽看著鏡中自己,又隨手從蘅芷的妝匣裡抽出兩根百珠花小簪彆在頭上。
蘅芷進屋的時候,看著自家小姐這般模樣,也忍不住紅了眼。
她們家小姐在宋府嬌養了十幾年,隻因嫁給江易就吃了這般多苦頭,任誰能咽得下這口氣?
“不是見我穿了你的衣飾,便心疼得哭出來吧?”
宋挽見蘅芷偷偷抹淚,柔聲安慰:“待日後我送你一整套金鑲翡頭麵可好?”
“小姐慣會嘲笑奴婢。”
蘅芷被逗笑,卻是愈發難受。
宋挽知她擔心自己,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想了半天隻溫聲開口:“我知你們心意,隻是侯府到底不比自己家。瀾庭院上百個伺候的,人多口雜,你多提點些蘅蕪,莫讓她落人口實,日後被人抓了把柄我也未必能擔待得住。”
蘅芷點頭,知道她的意思。
女子外嫁等同脫離母族,儘要看婆家臉色過活,若得夫君敬重,那日子也僅略略能過得去。可看她家姑爺今日抬舉林葭玥的做派,怕是小姐日後還有苦頭吃。
蘅芷想到此,心頭忽然冒出個大不敬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