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八月十五,是大雍朝一年一度的拜月節。
民間習俗講究祭祀、團圓、拜月,放花燈。
文信侯府的女眷天未亮便起床梳妝打扮,府中一片人聲鼎沸。
沈鳶身上穿戴的,正是新婚時太後賞賜的一件湖藍色蜀錦宮裝,首飾也是與之配套的藍寶石鑲珍珠頭麵,端莊典雅,十分符合她的世子夫人身份。
今日秦家三房女眷幾乎傾巢而出,待沈鳶收拾妥當,與墨竹主仆四人來到府門前時,眾人正忙著各自登車。
很快,噠噠噠噠的馬蹄聲便響徹在清晨微涼的薄霧中,一路駛向朱雀街的儘頭。
今日宮中的拜月宴乃是在永壽宮一側的擷芳殿中舉辦,秦家女眷到來時,殿中已坐滿了各府嬌客,好不熱鬨。
和泰公主身份貴重,無人敢惹,沈鳶打定主意,今天要跟著婆婆混,半步也不離開。
辰時過半,後宮的妃嬪們便已陸續到達。
太後孃娘自是壓軸出場的,沈鳶悄悄打量了幾眼,老太太的麵相頗為富態慈祥。
花團錦簇的後宮中,卻有一位著胭脂紅留仙裙的妃嬪美得一騎絕塵。
兩彎籠煙眉,一雙含情目,容色妖且麗,一笑百媚生。
可以說,她一人豔壓了全場,好些女眷都直接看呆了。
瞧這架勢,沈鳶便悟了。
不用多說,那女子必是原文女主宋蘊錦無疑了。
畢竟對方可是號稱“盛京第一美人”,大雍朝兩百多年來美人之最。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鳶總覺得這位如今的寧婕妤,目光總是似有若無地掠過自己,彷彿在掂量一般。
原主與宋蘊錦從前自是見過的,彼時對方乃是安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嫡長孫女,是所有盛京女子仰望嫉妒的存在。
而原主家的背景不過是四品京官,堪堪踏入上層圈子的門檻罷了,與高高在上的女主本無交集。
兩人間唯一的交集,便是沈鳶撿了對方的漏,嫁入文信侯府。
想當初,秦赫為了宋蘊錦耗至22歲不娶,老太君與和泰公主萬般無奈之下,纔在全城“公開選媳”。
沈鳶最終是如何成功入選的呢?僅僅是因為相親畫像上的她,眉眼與女主類似,狗世子這才願意點頭迎娶。
假裝冇看見對方略有深意的眼神,沈鳶收斂起思緒,專注眼前的宴席。
午宴散去之後,便是陪同太後遊宮賞花的節目。
沈鳶一直緊隨在婆母身側,直至和泰公主被皇後召見。
她明白,今天的正戲要登場了。
不一會兒,果真有一個宮女前來傳話,說“婕妤娘娘有請世子夫人過殿一敘。”
沈鳶笑著應下,轉頭對蔣氏、郭氏交待起來:“二嬸、三嬸,寧婕妤要找侄媳說些話,我去去便回。若婆母回來,勞煩兩位嬸嬸幫侄媳告之一聲。”
蔣氏定定看了那宮女一眼,和藹笑道:“既是婕妤娘娘有請,你且去吧。將墨竹四人都帶上,彆耽誤貴人太多時間,你婆母那邊自有二嬸去說。”
沈鳶頷首,與蔣氏交換了一個眼神,知道對方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帶著墨竹等人跟著那宮女走了。
蔣氏向身側伺候的一個嬤嬤挑了挑眉,對方便緊隨其後,不遠不近地綴在沈鳶一行人身後,直到看見她們進了瑤光殿,這才折身返回。
墨竹四人被留在了殿外,沈鳶孤身進殿時,隻見宋蘊錦正半倚在一張軟榻上,神情頗為慵懶地看著自己。
“臣婦秦沈氏見過寧婕妤,娘娘千安。”
沈鳶麵不改色地行了宮拜禮,垂首靜立殿中,任由對方打量。
“嗯!倒是個十分知禮的。”
宋蘊錦表情莫名,淡淡說道:“來人,給秦少夫人看座,賜茶。”
“謝婕妤娘娘賜座看賞。”
沈鳶又規規矩矩行了一禮,落座後依舊聞風不動。
反正她又不急,就等著女主出招了。
宋蘊錦的確是故意晾著她的,可是見沈鳶如老僧入定般連眉毛都不曾動一下,她便自覺無趣。
“莫非秦少夫人一點兒也不好奇本宮找你所為何事?”聲音已帶冷意。
沈鳶眼觀眼,鼻觀鼻,木訥回道:“得娘娘相邀已是榮幸,臣婦豈敢擅自揣測。”
她的表現守禮又謙卑,讓宋蘊錦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按理來說,其實本宮該叫你一聲表嫂,今日請你過殿,也不過是親戚之間敘敘舊罷了,沈氏你委實不必太過拘謹。”
宋蘊錦突然放軟了聲音,嬌笑道。
“娘娘身份貴重,臣婦不敢造次。”
沈鳶仍是一板一眼地回答,你說你的,我做我的。
心裡卻門清:“看來女主這是要打感情牌了。”
宋家乃是皇後的孃家,論理,秦赫得稱皇後一聲堂舅母,秦宋兩家勉強算是表親。
後來宋家不慎捲入二皇子(皇後嫡出)貪墨軍晌一案中,被聖上奪爵貶斥。
男丁一律被罷黜官職,女眷全部收回誥命,從堂堂一等安國公府淪落至隻剩一個空殼的庶民“宋家”,慘還是蠻慘的。
若非如此,宋家也不必再搭上全族最有前途的一個孫女進宮,讓皇後與宋蘊錦姑侄二人共侍一夫,難免在外落了個“賣女求榮”的不堪名聲。
不過這一切皆是宋家與女主自己的選擇,有什麼後果就該受著,沈鳶並不認為他們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