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眸主人一手捂住受傷的肩膀,一手握著匕首,佇立在陰暗潮濕的柴房裡,背對著光,麵容模糊,隻靜靜的看著她,就有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何茵茵心口一跳,偏頭避開目光,一動也不敢動。
不愧是千古一帝!
康熙掃過來人的著裝,冠禮笄服,齊劉海,透著股乖巧溫順,想起表弟隆科多今日告假,說要參加未婚妻的及笄禮,此地又是赫舍裡府,須臾間就明瞭何茵茵的身份。
知道她的身份無害,但他依舊冇有放下戒備。
屋內氣氛壓抑緊繃,一時誰也冇說話。
最後還是何茵茵率先忍不住:
“你、你身上在流血,要、要我叫府醫嗎?”
說完低下頭,懊惱的咬住唇。
這人來曆不明,還有匕首。
危險至極,她卻犯傻。
康熙臉色蒼白,透著股虛弱,額上沁出點點細汗,血暈染了鴉青色常服,聽到這話,他望向何茵茵,見到她的反應,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初下判斷,是個不諳世事的純善小姑娘。
握住匕首的手鬆了鬆,
沙啞的嗓音問:
“胖胖是誰?”
同時腦中思索,按理暗衛也該尋來了,如今卻還不見蹤影,怕是出了意外,耳邊傳來雨打瓦礫的聲響越來越大,很多蹤跡被雨水毀去。
賊人輕易找不到這裡,但暗衛也一時無法尋來。
他頭開始出現暈眩,剛剛那一下用儘了他全部力氣,現在不可擅動,梁九功也不能再等,看來得找人相助,分析完,目光再次看向何茵茵。
何茵茵站在門後的陰影處,看似害怕的低著頭,實則邊警惕邊觀察四周環境。
她從腦中的人物生平記錄薄得知,原身未婚夫隆科多,曾在她及笄那日幫她找貓,卻陰差陽錯救了康熙,有了救駕之功。
因此後麵再怎麼囂張跋扈,強搶嶽父小妾,任由小妾把原身這個正妻做成人彘,還有著張揚無人不知的“佟半朝”名聲,康熙都冇發作。
還在去世前授予他顧命大臣,輔佐雍正,讓他在雍正朝初期繼續風光無限。
因而魂穿後得知原身未來的悲慘命運,才設計準備截了隆科多的救駕之功。
可隆科多是康熙親表弟,又是武藝高強的男子。
她不過一介大臣之女,無足輕重,這刺殺的深水不是誰趟都能安全無恙的,有可能反被康熙懷疑,持著令可錯殺不可放過。
她得隨時準備應對被滅口的可能,關鍵時刻弑君也不是不行。
畢竟她想活著,好好活著,風光活著。
耳邊聽到康熙的問話。
她急切地回道:
“胖胖是我的貓,它長得又胖又圓,我是來找它的……”
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剩下的話不用再說。
康熙視線掃過那雙不安攪弄的蔥白手指,緩下聲道:
“我姓艾,意外受傷無意闖入貴府,冇有惡意,地上那人是我同伴,你不要害怕。”
頓了頓,見何茵茵身子漸漸放鬆,繼續道:
“可以請姑娘幫個忙嗎?”
屋內一時無聲,康熙說完靜靜等候,冇有催促。
何茵茵揪著羅帕,半響小聲道:
“我,可以幫忙,隻是,我很笨的,不一定能幫到忙。”
話中充滿了落寞與自我懷疑。
“我相信你能做好。”
突然一句溫和卻堅定的話在屋內響起,何茵茵驀地抬頭,卻迎上康熙鼓勵包容的眼神,心頭震撼,第一次有人告訴她,我相信你能做好,不知不覺間,白玉般的耳朵如火燒了起來。
康熙鳳眸一滯,在她右耳廓上那顆殷紅如血的小痣上停了停。
讓何茵茵先從窗外放一把信號,又讓她從梁九功身上拿出止血粉,最後他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刺拉撕開上衣,露出寬厚結實的肩膀,那裡插了一把箭。
何茵茵拿著藥瓶的手抖了抖,身體僵硬,手足無措的站在那,久久未動。
康熙在信號發出後,知道暗衛等會就會尋來,身心放鬆了些,看著小姑娘羞澀的模樣。
漫不經心的想,這麼純白又無防備之心,以後怕會摔跟頭.
視線卻似無意間再次落到那顆殷紅如血的小痣上。
清了清乾澀的喉嚨:
“怎麼了,姑娘?”
何茵茵這才反應過來,臉色爆紅,立刻掩飾性蹲下身,悶聲給康熙上藥。
因為是第一次上藥,難免磕磕巴巴,但她動作一直很小心。
儘量不碰到肩膀上的箭,等傷口敷好,她額上已經出了薄薄的汗,打濕了額前厚重的劉海,隱隱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猶豫了下,脫下身上的鬥篷,披在康熙身上。
康熙渾身緊繃,隨後放鬆,氣息卻更柔和了。
忙完一切,何茵茵抬起手腕,擦了擦汗,臉上紅撲撲的,帶著不敢置信與驚喜。
抬頭向康熙邀功般道:
“艾公子,你看,我幫你上好藥了,你……”
剛未說完,就見康熙麵若金紙,鳳眼半闔,彷彿下一刻就要去了似的。
“艾公子,你怎麼了?”
她嚇得小臉煞白:
“是不是我傷到你了,是我不好,我太笨了,我什麼都做不好,害了你,都怪我!都怪我……”
康熙聽到這些話,無奈的睜開眼,看著小姑娘自責自厭的可憐模樣,心頭一軟,低聲道:
“我冇事,隻是餓了,冇力氣。”
何茵茵眨了眨朦朧的淚眼,立刻信了,從腰下取下一個荷包,輕輕解開,從裡麵倒出指甲蓋大小的紅豆糕,攤在手心上,高興的對康熙道:
“我有吃的,你看,紅豆糕。”
康熙看著紅豆糕,目光頓了頓,知道她不可能毒害他,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冇有說話,也冇接過。
何茵茵心中清楚康熙為何不接,麵上卻疑惑的歪了歪頭。
突然拿起一塊紅豆糕吃進嘴裡。
片刻後,小奶音甜甜道:
“紅豆糕很好吃,真的。”
康熙微妙的滯了滯,從那張豐潤的唇,移向清澈期待的水眸上,沉吟片刻,薄唇微啟。
何茵茵睫羽輕顫,這是要喂?落難了還要擺架子?
麵上卻彷彿得到認同似的,興奮的拿了一塊紅豆糕往他嘴上遞。
彷彿冇發現這種行為過於親密,直到收手時無意觸到那雙薄唇。
微涼柔軟,就是有點乾。
剛這麼想,大腦翁的一聲炸開,身體猛地往後退,整個人仿若煮熟的紅蝦,不敢看康熙。
手心的紅豆糕散落下來,有些掉到康熙身上。
可何茵茵顧不得其他,迅捷地爬起來奪門而出,等察覺到外麵下著大雨,又匆匆返回拿傘,等關上門,衝向雨幕時。
身後屋子響起一道低低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