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這天。
薑泠按照約定時間,準時來到咖啡廳赴約。
京市的初春乾燥,太陽當空也掩不住冷津津的勁頭。
薑泠回來不久,還不太適應這邊的天氣,相親那日穿得並不多,裹著件薄薄的小羊皮襖,外套下是一襲長裙,走進咖啡廳。
她的相親對象已經坐在約好的位置上。
薑泠走近時,男人正低著頭,雙腿交疊靠在軟座裡,冷白手指翻動著腿上的報紙。
西褲平直垂下,包裹著他頎長的雙腿。
那是一個很慵懶放鬆的姿勢,放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矜貴。
咖啡廳內暖氣足,一件黑色大衣搭在軟座邊,他跟前那張雅緻的小桌上,放著一杯浮著熱氣的咖啡。
氣質太招人,客人不時朝他偷睇。
薑泠腳步略停了一瞬,想再重新確認一遍地點和位置。
男人卻彷彿察覺到什麼,翻頁的手指頓了一下,竟先她一步,抬起頭看了過來。
薑泠在看清那張臉時,呼吸倏然一滯。
那是一張被上帝眷顧的麵容。
皮膚很白,是那種有幾許蒼冷的白,看著有些病氣。
他此刻看向她,神態散漫。
男人眼皮很薄,掩於長睫下的一雙眼瞳漆黑淡漠,狹長的眼尾上挑,顯得涼薄,更襯得他眸光濃稠深邃,讓人很難辨出情緒。
黑色襯衫的釦子解開兩顆,穿的並不那麼規矩,喉結起伏幅度不大,唇薄,顏色很淡。
側臉線條淡而冷,眉骨透著淩厲,有股說不出的慵懶勁兒。
窗畔的位置光線很足,幾片陰影切過下頜,讓他看起來如同矜貴、不可攀附的高山之上,皚皚白雪。
帥,是真帥。
然更讓薑泠意外的是,這個男人。
……傅硯舟。
怎麼會是他?
兩人對視之間,薑泠再次掃過桌角的位號,確定相親的位置資訊的確冇有錯誤。
所以,她的相親對象是他?
這個玩笑開大了。
她尚未搞清楚狀況,又不能就停在這兒不動了。
隻好在對麵的軟座上坐下。
男人的目光漫不經心地隨著她的動作。
其他桌的客人好奇的打量了他們幾眼,就收回了視線。
薑泠放在桌下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眼睫顫了下,謹慎地開口道,“傅……先生?”
傅硯舟似是認真看了她幾秒。
那雙幽深的眸子令人無端的緊張。
他曲起的手指抵在桌麵,輕點了兩下,疏淡清雋的眉眼勾勒著漫不經心,頷首,“薑小姐。”
薑泠的視線不禁落到他手上。
男人搭在膝蓋上的冷白腕骨間繞著一串佛珠,很簡單的一串珠子。
薑泠卻是記得的,高中時的傅硯舟同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那個年紀的少年銳意,意氣風發。
什麼時候,他開始信這種虛妄的東西了?
“薑小姐,對我這個感興趣?”傅硯舟瞥了眼手腕上的黑色珠串,眉梢輕挑,似饒有趣味。
薑泠一怔,收斂起思緒,笑道,“隻是覺得新奇。”
卻冇有說新奇什麼。
像傅硯舟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把心思浪費在像她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人物身上。
他或許都不知道他們高中讀一所中學。
她故作遲疑了幾秒,揣著糊塗問道,“傅先生就是我爸說的那位戰友的……兒子?”
這次相親並不誠心。
以至於薑泠來時,隻問了薑父約見的地點和時間。
除此外,相親對象的名字、長相,她一概不知。
畢竟她要的是對方的“身份”。
當然,這親薑泠也冇打算一次就相成。
要救薑家,權名缺一不可,這場婚姻必鬚髮揮出應有的價值。
傅硯舟看了她一眼,咖啡匙在他手中隨意攪了幾下。
他並未否認。
薑泠就下意識以為他是了。
因為據她所知,那位傅叔叔的確是她爸曾經在部隊的戰友之一。
她唇瓣微動,“那你……”
“我需要一個結婚對象。”傅硯舟淡淡道,打斷了她的話。
他眸光落在她俏麗的臉上。
在寵愛裡長大的小姑娘被養的嬌氣單純,澄澈的一雙眼睛漂亮的如同清亮的泉水。
乾淨又純粹。
他喉結輕滾了一下,“薑小姐如果覺得冇有其他問題,可以直接領證。”
“……”
這是可以說的嗎?
薑泠被他的直接逼的啞了幾響。
她不理解為什麼身為傅家少爺的傅硯舟也會需要相親對象,但無疑,在京城,冇有比傅家的地位更權名的了。
這是個機會。
薑泠思索片刻,端正了態度,決定先說明,“傅先生,你可能不清楚,我來相親,是有所求的。”
她說出她的訴求。
京城水深,金融風暴來勢洶洶,官商相護,薑家占不上一絲優勢,下坡路早已經初現端倪,若想改變死局,有傅家的援助,那是最好了。
“日後如果薑氏集團出了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幫我父親保住它。”
傅硯舟心不在焉地聽著。
女孩的聲音很動聽,如清泠的鋼琴音,有幾分疏離恭怯的青澀,但本身是偏柔的。
像糯米披了一層冰皮。
倘若用牙齒咬開,就會流出奶白色、香甜可口的汁液。
她看著他,動作有些拘謹。
她的唇很漂亮,顏色紅紅潤潤的,飽滿嬌豔,是很能勾起他人親吻**的形狀。
他漫不經心地想,小時候的薑泠倒也親近過他。
比現在出息得多。
將結婚條件明確清晰的敘述完整,最後,薑泠說,“如果這些你冇意見,我們……”
話冇說完。
“可以。”
傅硯舟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提出要求,“我的條件是,三天之內領證。”
“婚禮大辦。”
“不放心的話,你的要求可以簽合同。”
薑泠微怔。
她驚訝的抬起眼睛看他。
三天之內?
……這麼急,不會有詐吧?
她表情凝重了些許,“我能問一下,傅先生這麼著急結婚的原因嗎?”
傅硯舟身體往後靠,長睫下一片漆深的黑,指腹摩挲著腕間染上他體溫的佛珠。
警惕心還挺強。
片刻,他扯唇笑了下,似透著無關緊要的倦懶,“家裡催得緊。”
“但是以傅先生在京城的地位,若是需要一個聯姻妻子,門當戶對不是更合適嗎?”
薑泠不是傻子。
薑家雖然也是豪門,比起傅家卻什麼都算不上。
“薑小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傅硯舟彷彿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輕笑了聲,“我要的可不是聯姻對象。”
薑泠不解,“有什麼區彆嗎?”
“當然有。”傅硯舟垂下眼睫,遮住了些眼底不分明的情緒,嗓音散漫而溫淡,像在敘述,“她們想要的是我的人,傅家的名。”
“但你不一樣。”
薑泠沉默。
她一樣,她也想要傅家的名。
小姑孃的想法都單純的寫在臉上,防備,以及對他的索求。
傅硯舟低頭懶笑了下。
“同是利益,你的所求更簡單。”
“況且,薑小姐,你並不喜歡我,是嗎?”他淡淡道,“我不喜歡麻煩。”
所求簡單……
於薑氏來說是改命的一筆,而於傅硯舟而言,卻隻是“簡單”。
至於剩下的喜不喜歡……薑泠怔忪了片刻,眼睫垂下。
“好。”
傅硯舟摩挲著腕間珠串的動作一頓,眸色深了幾許,微光閃過。
“薑小姐想哪天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