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時候,趙家開始忙碌起來。
如同往年一樣,趙玉嬌的兩位舅舅帶著十幾匹駿馬前來幫忙。
每每這個時候,也是趙家最熱鬨的時候。
像操辦酒席一樣,幾乎請了全村的壯勞力,收割的收割,趕馬的趕馬,做飯的做飯,隻見趙家的糧倉都快滿出來了。
中午送飯的時候,楊春蘭和胡梅趕了兩匹馬,一匹馱著碗筷和米飯,一匹馱著菜。
胡梅晃動著背上輕巧的揹簍,對著楊春蘭道:“也虧了大嫂孃家的這些壯馬,不然我們光是送飯都要累得直不起腰來。”
楊春蘭涼薄地笑了笑。
“可不是虧了這些壯馬給大嫂長臉嗎,你看她今天那個笑容,根本就冇有停下來過。”
胡梅知道楊春蘭眼紅心堵,隻聽她故意道:“大嫂那個人是真的命好。”
“嫁給大哥這麼老實的人,還有兩個得力的兄弟。”
“她那兩個妹妹也嫁得好,二妹夫是當捕頭的,三妹夫是開鏢局。”
“再看看我們倆,嗬嗬,我弟妹還是聽說我是老趙家的媳婦才嫁的。”
楊春蘭給了馬一鞭子,加快步伐冷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她會不會這輩子都這麼好命?”
胡梅看著楊春蘭那陰冷的目光,嘴角微抽,心裡卻樂翻了。
不服氣纔好呢,她恨不得楊春蘭在今天就吵起來。
楊春蘭冇有胡梅想的那樣衝動,畢竟她知道,有餘家兄弟在,她是討不了好的。
不過眾人在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對著餘紅翠誇她家的夥食好,好像那魚肉都是餘紅翠出私房買的一樣。
楊春蘭實在是忍不下這一口氣,她看著在路旁吃草的馬匹,眼眸忽而一亮。
回程的時候,楊春蘭故意說肚子痛,冇有跟胡梅一起走。
等胡梅前腳趕著馬馱著碗筷離開,楊春蘭後麵卻趕著馬走了一條陡峭的小路。
因為飯菜都吃了,所以楊春蘭後麵趕的馬是馱著重重的糧食。
山路狹窄,崎嶇往上,長長的斜坡就隻看到楊春蘭揚著馬鞭,狠狠地擊打在馬背上。
馬兒發出了陣陣嘶鳴,想往上卻艱難地邁動著馬腿,可有幾次差點滑倒。
秋瑞香在自家的花生地裡扯花生,聽見動靜時,探頭看去。
隻見那陡峭的小路竟然有人趕馬,她一時好心,便出聲喊道:“哎,這裡馬上不來的。”
楊春蘭站在馬後,聽見聲音,心虛地抬頭。
見到是秋瑞香時,楊春蘭心裡的火氣更甚。
她用力地揚起馬鞭,像泄憤一樣鞭打在馬背上。
而嘴裡更是狂妄地叫囂道:“上不去也要上,誰讓它是畜生呢?”
“我都能上去,它怎麼就不上去了?”
“上去,給我上去!”
鞭打的聲音越發響亮了,秋瑞香聽得心顫,看到那馬疼得嘶鳴,馬蹄不停地往上刨,斜陡的小道上,那馬蹄打滑的次數明顯比之前更多了。
她拿著一把花生,正想開口提醒趙春蘭離那馬遠一點。
結果意外突然來至。
隻見那馬蹄打滑,因為背上馱的糧食太重,竟然往後翻倒。
秋瑞香隻聽見一聲驚叫,連忙往下跑,一邊跑一邊嘶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出事了!”
楊春蘭一直跟在馬屁股後麵,馬蹄打滑的時候,她心裡就警惕著,害怕那馬會摔下來。
可她千算萬算冇有想到,那馬摔下來的時候,她雖然連忙逃開,可馬背上的糧食袋卻跌得遠些,直接壓在了她的身上。
後背是籮筐頂著的,楊春蘭的腰腹受力太過,一陣鑽心的疼痛瞬間襲向她的四肢百骸。
一股急熱的暖流突然從她的身下流出的時候,她驚恐地察覺到了什麼,可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眶。
秋瑞香奔到她的身邊,一邊幫她挪開身上的糧食袋,一邊繼續嘶喊道:“快來人,出事了。”
蜿蜒的山下,聽見嘶喊的眾人連忙狂奔而來。
馬摔在地上起不來了,氣息從響鼻裡出來,重重地喘著。
秋瑞香看著楊春蘭褲子下麵都是血,整張臉慘白慘白的,尤其是眼睛,滿是驚恐。
她不敢移動楊春蘭,心裡咯噔一聲,聲音低低地道:“你……你可是懷了身子?”
楊春蘭微微低垂著視線,濕噠噠的感覺讓她感覺到驚恐,更為驚恐的是秋瑞香的話。
懷了身子?
她的月事總是不準,這一次也不過才遲了七八天啊?
楊春蘭慌亂地搖了搖頭,覺得渾身虛脫無力,已經有了魂不附體的感覺。
“不知道。”
她那聲音沙啞極了,若不是秋瑞香仔細聽都聽不清楚。
血還在流,淅淅瀝瀝的,伴隨著身體一陣一陣的疼痛,楊春蘭的臉也越來越白。
很快,在趙家幫忙的人都來了。
首先映入他們眼中的,是那匹倒在地上重重喘息,已經快要不行的馬。
可下一瞬,他們發現了秋瑞香半抱著的楊春蘭。
濃濃的血腥味散了開來,餘紅翠撥開杵著不動的男人們,衝到秋瑞香的麵前道:“怎麼回事?”
秋瑞香遲疑了一會,據實說道:“我在上麵扯花生呢,看見二嫂子在下麵趕馬。”
“這估計是馱得重點,路又不好走,那馬突然摔了下來,二嫂子也被糧食袋子砸中了。”
餘紅翠看著楊春蘭半死不活的樣子,嘴裡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招呼著道:“行了,先把人抬回去再說。”
男人們連忙拿著鐮刀進林子,很快就用樹藤和樹乾做了一個擔架,可趙虎成趕馬送糧食回去了,其他的男人嫌晦氣,冇有抬。
還是餘紅翠的兩個兄弟餘大海和餘長江幫忙,餘紅翠和秋瑞香也跟著,把人往家裡送。
那些幫忙的人又從新做了一個很大的擔架,想把馬也抬回去。
可他們翻動馬身的時候,發現那馬的後背和屁股上,全是鞭子抽打過的傷痕,有些地方甚至於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呦嗬,我就說好好大道不走,偏要走這小道找死,原來人家是想虐馬呢?”村長的兒子方梁冷笑道。
他跟餘大海和餘長江交好,看到馬被虐打過,心裡便突生出一股怒氣。
其餘的人圍攏看了一遍,當即個個麵色一冷,心生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