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淵,帝丘城內,新帝繼位,冊立新後。
大紅花轎,十裡紅妝。連賀三日,人往不休。
“這白府真是好福氣,有女聰慧如此,一朝為後,滿門恩寵,這可是多大的榮耀啊!看來這白府可要風光好些年了。”
“可我聽聞這為後的白府千金之前可不是嫡女,庶女也可為後?”
“這不是嫡女又如何,這白府嬌滴滴的嫡女還不是一頂粉轎,悄無聲息被抬入了柳府為妾?這都是命。”
這都是命?
聽到那人這話,街角一匍匐在地蓬頭垢麵的乞兒聽了,癡癡的笑了。
她已經在這待了一天了,從清晨到黃昏,她親眼瞧見了這白府嫁女的盛況,十裡紅妝,大紅花轎,漫天飛花,成為了一國之母!
想起自己一頂粉轎,抬入柳府,悄無聲息。
白子矜神色恍惚的躺在地上,手中緊握著一塊長了黴點的饅頭,冇有動彈。
天黑之後,人潮散儘,白子矜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枯黃的長髮披散著,讓人瞧不清長髮之下的麵容,她將手中那長了黴點的饅頭塞進嘴中,瘋癲一般癡笑著晃盪在這街頭。
為何還不死?
白子矜將饅頭嚥下,側眉看著至今還燈火通明的白府,再問,為何還不死?
她是白府的嫡女,自認聰明絕頂舉世無雙,每日每夜熬儘了心血為人籌謀,好容易勝利在握,一杯濁酒,一場陰謀,一頂粉轎,將她抬入柳府為妾,心中有怨,不甘心。
可為何還不死?
白子矜終於還是死了,第二日,她死在了帝丘郊外的一座破廟裡,是那一帶的乞兒最先發現的她,死不瞑目。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人死燈滅,你還是好好安息吧。”乞兒將白子矜死不瞑目的眼闔上,有些憐惜這個美人,可最終冇有落下淚來,就在破廟外,為她挖了個淺坑,建了座孤墳,墓碑上寫著,無名氏。
忘川河邊,奈何橋頭,白子矜靜靜地,一遍遍看著那乞兒為自己建的那座孤墳,無名氏的墓碑,她在那墓碑上彷彿還看到了她那荒唐的一生。
“你為什麼哭呢?”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靜靜地問著。
“為我自己哭,不是說人死燈滅,要哭上一哭的嗎?”
“哎,又是一個癡兒。”
“癡兒?”白子矜慘笑起來:“我確實是個癡兒,又癡又笨,自認為舉世無雙,卻被人利用乾淨,籌謀了一世,白白給人做了嫁妝。”
“你去吧,奈何橋那頭,將孟婆湯喝了,忘卻了前塵往事,重新再來。”那女子給白子矜指了條路。
“真能重新再來嗎?”白子矜低吟,又喃喃道:“就算能重新來過,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執念在心,終成遊魂。世上癡兒千千萬,此去又是一生,還望你能好好珍惜,好自為之。”
孟婆遠遠瞧著白子矜的身影消失在奈何橋頭,將手中的湯碗遞給下一個走到她身前的幽魂,幽魂木訥喝過,走過了奈何橋頭。
忘川河邊的彼岸花飄過,如血般絢爛鮮紅,鋪滿通向地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