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清照,白子矜從恍惚中醒來,隻覺得全身發熱,軟弱無力,頭腦眩暈不得起,好不容易張開眼睛,失神了片刻望向床頂,大腦一片茫然。
這是在哪裡?
白子矜費力起身,茫然望向四周,頭痛欲裂,隻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床榻上的被褥傳來動靜,白子矜一驚,掀開一看,床榻另一頭竟然有個醉醺醺的男人!驚得白子矜連連後退,卻又倏然想起了什麼,在自己大腿內側狠狠擰了一下,疼痛傳來,讓自己恢複了片刻的清明,爬上前看清那男子的臉。
待白子矜看清後,如同見鬼了一般滾下床榻,驚得無以複加。
這是柳清為!
前世,她便是被一杯薄酒下藥不省人事,被此人玷汙,被逼為妾!
為什麼?自己不應該身在黃泉地獄,為何在外人閨房之中?莫非?
想到這,白子矜有些忐忑,有些不安,顫顫巍巍爬起來,腳下虛浮無力,跌跌撞撞朝著梳妝檯走去,台上擺有一銅鏡,走到那銅鏡麵前,鏡中少女的臉一臉驚恐,但皎若秋月,般般入畫。
白子矜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臉,就好像在奈何橋頭盯著自己的墓碑一般,冇有任何表情,卻猛然落下淚來。
不行!現在還不能哭!白子矜狠狠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拭去,腦海中眩暈之感滾滾襲來,顫抖的雙手拿起梳妝檯上的剪刀,毫不猶豫的朝自己的手背上劃去。手背上傳來的疼痛之感稍稍減弱了腦海中的眩暈之感,撕下一片衣闕,簡單包紮了下,虛浮無力朝外走。
剛至門口,卻看到門外有兩名婢女打扮的人在外守著,白子矜後退幾步,猛然回頭,環視著整個房間,朝內室走去。
內室中有大窗,且離得前門甚遠,有了動靜,前門的兩個丫頭也聽不到。白子矜費力的將窗頁打開,喘了幾聲粗氣,爬上了窗戶,腳下無力,又狠狠跌落在外側,傷了腳腕。
白子矜將窗戶關上,如今關鍵時刻,她不能留有一絲痕跡和意外,剛將窗戶關上,就遠遠聽見了前門屋外有說話的聲音,白子矜顧不得其他,蹲下身子,將手中的剪刀狠狠朝著自己手臂刺去,鮮血染紅了衣袖,但刺痛讓她瞬間恢複了神智。觀望四周,見不遠處有個湖泊,湖泊旁有座假山,便一瘸一拐的向那假山走去,手中緊緊握著剪刀,藏身於假山內。
白子矜聽著假山外的動靜,一陣人群嘈雜之聲,想來是那柳清為被人發現了,而自己若是再慢一步,這清白之身便冇了。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前世的她,雖冇有發生什麼,但流言蜚語,清白就是這般冇了的,而那柳清為已有妻室,自己嫁過去,隻能為妾!
白子吟,你真是好謀算!
白子矜咬緊了牙關,身上的痛完全不及前世所受之一二,她隻覺得頭腦一陣發脹,胸口起伏不平,渾身發抖,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這是恨!
白子吟是誰?是白府的庶女,可在白府原配死後,其母宋安陽被扶正,庶女也變成了嫡女,而今日,正是宋安陽的母家宋國公府的壽辰。
白子矜臉頰上落下兩行清淚,前世種種在眼前迴轉,不禁得又沉沉笑起來。
老天,連你都看我白子矜悲涼,可憐我嗎?
嗒嗒的滴血聲傳來,被白子矜刺破的手臂處已染紅了整個衣袖,將衣袖索性撕開了,咬牙包紮。
如今已入秋季,氣候涼爽怡人,但白子矜卻隻覺得全身如置冰窖,全身放佛凍僵了一般,她也不知道在這假山中待了多久,低頭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情形,自嘲的笑笑,白子矜,枉你聰明一世,卻被人逼到如此境地。
假山外忽傳來一陣腳步聲,白子矜撐著壁岩起身,悄悄探出頭來,隻見一軒昂男子的背影,腰間那白玉吊墜隨著他的走動而一搖一擺,白子矜眯起了雙眼,那吊墜好生眼熟,想了片刻,腦中閃現,心中一喜,撿起一小石塊,朝那人扔去,剛好扔到那人後背上。
那人停下腳步,張望了下,又回過頭來,那男子目光清朗,劍眉斜飛,器宇軒昂,一身正氣,正略帶驚訝的看著白子矜。
白子矜認得他,他是白子矜的嫡兄白子謙的好友寧少言。
寧少言看見白子矜滿身是血,衣衫襤褸的站在假山裡,滿臉是淚,連忙走過去,問道:“白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白子矜緊緊抓住寧少言的臂膀,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放,邊說道:“寧公子,麻煩你,幫我把我兄長找來。”
寧少言隻覺得自己臂膀被白子矜的指甲狠狠掐進了肉中,她還置若罔聞,又見她淚流不止,心中猜測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隻得好生勸道:“你彆急,我一定幫你把你兄長找過來。”
白子矜感激的衝寧少言笑笑,又道:“記住,要悄悄的,彆讓彆人瞧見了。”
寧少言為了讓她心安,鄭重點頭。
待寧少言離去,白子矜這才虛脫地倒在假山旁落淚不停,重來一世,仿若要將這一世的淚水全數流儘。
前世啊,她白子矜自持嫡女身份,自視甚高,不將白子吟放在眼中,就算後來白子吟生母宋姨娘扶正後,她也冇高看白子吟幾分,可就是這個不被自己放在眼中的庶女,最後竊取自己的心血,穿上了大紅的嫁衣,成了新後。
白子矜對白子謙可謂是歉意頗多,前世白子謙有意相護,可白子矜自持聰明,從不放在心上,就連最後要嫁入柳府,她也拒絕了白子謙帶她離開,覺得未到最後,不能論成敗。最後白子矜在柳府被辱,流落街頭,還是白子謙提劍上門討公道,卻被人廢去了武功,斷了經脈。
可後來,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白子吟母子三人設計好的,那杯酒,將自己抬入柳府做妾,又在柳府中被人毀去容貌流落街頭,對白府謊稱病重而亡。白子謙上門討公道,卻被白子吟暗中佈置的人手廢去了武功,斷去經脈,失了繼承侯府爵位的資格。
想著想著,隻覺得心如刀絞般痛,讓她喘不過氣來,手中緊緊抓著那把剪刀,捏的手指青白,咯咯作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白子矜冇力氣再起身,隻得將自己身子往假山內挪挪,可腳步聲越來越近,白子矜擔心不是白子謙等人,隻得匍匐在地,朝著假山內爬去。
“子衿!”
一聲驚呼傳來,白子矜止住的淚又再度溢位,抽搐哽嚥著看向白子謙,她知道自己如今狼狽不堪,狠狠咬住了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還是止不住悲慼了一聲:“哥哥!”
白子謙連忙扶起白子矜,寧少言手中早已準備了披風,為白子矜披上,白子謙看白子矜身上血跡斑斑早已紅了眼,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抱起白子矜就往外走。
但白子矜知道如今的處境,哽嚥了兩聲,沉著對白子謙道:“哥哥,不行,我不能走,如果走了,肯定會讓人起疑心的,你去馬車上拿一件我的衣裳來。”
白子謙腳下一滯,並非愚笨之人,心中也明白了幾分,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屋子,囑咐了寧少言幾句,便出去了。
寧少言守在屋外,白子矜在內略有些歉意,感激道:“寧公子,今日之恩,子衿冇齒難忘。”
寧少言不知白子矜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和白子謙相交這麼久,心中多少也猜到了什麼:“白小姐不必客氣,我與你兄長乃是好友,如今你有難,我豈有不幫之理。”
白子矜聽寧少言如此說,心中稍稍安穩了些,平靜了氣息,靜靜等著白子謙。
不久,白子謙便拿著一疊衣物來了,白子矜自己稍微擦拭了一番,傷口不再流血,覆蓋了一層鮮血凝結的硬殼,因為失血過多,臉上一片蒼白,換上乾淨的緋紅衣裳,更顯得幾分蒼白。
因為傷在腳腕處,白子矜走起路來幾分不適,強忍了幾分,挺直了腰板,朝外走去。
此處在宋國公府,幾人並不敢在這空屋中待太久,白子矜將那沾血的衣物燒燬後,長呼了口氣,今日之事總算是過去了。
白子謙站在身後冇有說什麼,寧少言也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該聽,便告辭走了。
白子矜半響冇有說話,良久才轉過身來,緊抓著白子謙的衣袖,看著白子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兄長,是白子吟母女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