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的視線從一臉怒視著自己的於敏嫻身上,轉移到了她旁邊的於夫人身上。
眸光從她眼瞼的位置掃到了小腹,她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來上一世的一件事情。
於敏嫻雖說在外是個十分賢淑的小姐,可在內,卻是個十足十的潑辣性格,一言不合就教訓懲治下人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原本這性格是十分小心的被隱藏著的,不然被外麵的人知曉了,於敏嫻在京城的名聲自然是要下降不少。
改變這一現象的,便是於夫人在於敏嫻十五歲及笄之前懷了身孕,一時之間,於府上上下下的中心都擱在了於夫人的肚子身上。
於府上下雖說子孫是不少,但是這嫡出的可就隻有於敏嫻一個女兒,於夫人這一胎懷的,說不準就是個兒子,於大人是歡喜的不行,於府上下更是一片歡聲笑語。
由此對於敏嫻便冷落的許多,惹得於敏嫻不滿,甚至於好幾次都想著要將那未出世的弟弟給打掉來保全自己的地位。
於府上下保護的措施做得很好,更是免得那些個侍妾心生不滿來加害嫡子,於夫人自己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保胎。
雖說好幾次都未能叫於敏嫻得手,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到底還是漏了陷。
於夫人一直提防著外人的侵害,她根本就冇想到,幾次三番下了毒手來殘害她孩兒的,竟是她的另一個親生骨肉,這認知直接驚擾的於夫人心神不寧、日日不安的很。
原本就因為年紀大懷了胎兒而身體比起常人要更為虛弱,更是因為這件事情受了驚嚇,再加上於夫人懷的這胎原本就不足三個月,便早早地流了產。
於敏嫻做了這等的事情,原本按照於府的族規是要逐出府去,隨意的放在於府的遠親那裡任由其自生自滅的。
可於府嫡出的就她這麼一個,於夫人又是失了一個孩子,若是再失去另一個怕是要崩潰,再加上那時候的青渺玥已經得了左之期的歡心,於敏嫻自然是由皇室護著,說到底,於府也奈不了她何。
於是,這件事情便也是隻能不了了之。
而於夫人更是因為這件事情有了心病,身子流產的虧虛一直都冇補上來,冇個幾年之後就撒手人寰了。
說到底,這也是個可憐人,生了個那樣牲畜不如的女兒,禍害了自己一生。
青羽如是想著,再這麼仔細一瞧於夫人的臉色與狀態,心裡頭便大約有了思量,於是她走上前去,朝著一臉詫異的於夫人行了禮。
青羽溫婉的微微一笑,朝她表明瞭自己的身份。“小女是玥兒同胞的姊妹。”
於夫人眸光一閃,思索了一番,道:“可是羽兒?”
“是,於夫人好記性。”青羽也不認生,坐在了他們麵前的位置上,朝著於夫人點點頭。
“我與你母親是交好,按照輩分,你該叫一聲嬸母纔是。”於夫人人也和氣,說話也溫柔,雖是知道青羽是被送走的女兒,可人家有禮貌的來問好,自己作為長輩,總不能擺臉色纔是。
“是,羽兒給嬸母請安。”青羽聞言,臉上掛著的笑意更是燦爛了,乖乖的起身給於夫人行了個見麵的大禮。
於敏嫻看在眼裡,更是心中冒火的不行,她不由得緊緊凝眉,斥責的話剛要脫口而出,瞬間被於夫人一個責備的眼神製止。
於敏嫻狠狠地瞪了一眼青羽,一聲冷哼之後,便在一旁不出聲了。
於夫人見青羽規規矩矩的給自己行大禮,再一看,這姑娘是眉眼清秀的很,更是眼眸清亮有神,望著人的時候似是一灘清澈見底的溪泉,唇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意,氣質也出眾,讓人瞧了便喜歡。
於夫人對青羽,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她便放緩了語氣,輕聲詢問道:“聽說你最近纔剛剛歸家,可有和你母親好好地說說話?當年你被送走的時候,你母親可傷心的好一陣呢。”
知道於夫人這話是出於好意,青羽也笑著回道:“羽兒一回來便去給了母親請安,體己話也與母親和玥兒妹妹說了不少,隻是第一次見嬸母,”
“你母親與我自幼便是好友,嫁了人之後更是如此,我與你母親交好,玥兒又與我的嫻兒交好,如今你回來了,便也多多的去咱們於府坐坐吧。”
於夫人溫柔的語氣,聽的青羽心中恍惚不已。
若說上一世到底誰真正的關心她,除了熟知的那幾人以為,於夫人怕是也算的上其中一個。
當年她還與青渺玥關係甚好,便也常常的跟著去了於府,左不過便是不受他人歡迎罷了。
於夫人心善,上一世的時候也未曾嫌棄過她命格不好,給青渺玥和於敏嫻備下來的茶點中,也絕對不會少了自己的那一份。
被親生母親嫌棄的她,反倒在於府的於夫人那裡受到了溫柔對待,是多麼諷刺又悲哀的一件事情。
青羽坐在於夫人的對麵,一眼便瞧見了她眼底下的一灘淺淺的烏青,雖說是被脂粉給細細的蓋住了,可於夫人略顯疲憊的臉色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身體狀態。
她正思索著,忽聽於夫人又問道:“聽說羽兒在遊塵大師麾下當弟子,可是真的?”
青羽點點頭,一抬眸,瞧見她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不由得心裡一軟,下意識的開口詢問道:“還請嬸母恕羽兒多嘴一問,嬸母這段時日可是夜裡總是夢魘,睡得頗不安穩,早間起時還會頭暈腦脹,甚至還有些噁心?”
於夫人已經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半晌都冇有說出話來,反倒是一旁坐著乾生氣的於敏嫻,聽到這話,險些跳起腳來,連自己嗓音何時放大了都未曾發覺。
於敏嫻嗓音尖銳,毫不留情的對著青羽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這人是什麼意思?死皮賴臉的湊上來也就罷了,怎麼偏生還對我母親說這樣的話!我母親好生生的,你這話莫不成是咒我母親不成!”
於敏嫻的這一通吵鬨,屋子裡的輕微交談聲頓時戛然而止,詫異的視線皆投在了中心的幾人身上。
“這於家的小姐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地,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誰知道呀,這還是太傅府的喪禮呢,這般的冇有禮貌,本以為是個懂事的姑娘,現在看起來倒非如此,真是……”
周圍女眷間的竊竊私語聲,聽得於敏嫻是瞬間紅了臉,她囁喏著站在原地,是說什麼都不行,隻能無辜又氣恨的瞪著青羽,隻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來一個血窟窿才罷休。
好生生的?
於夫人這氣息遊移、臉色甚是不佳的,於敏嫻竟然還厚臉皮的說著人家好生生的?
她這個纔剛剛接觸了不過半刻鐘的人都發現了端倪,這於敏嫻整日整夜的與於夫人待在一起,卻絲毫都冇有發現於夫人任何的不適,還敢說出好生生的這般話?
青羽被她這番蠢話給逗弄的直想笑,她紅唇上揚著,卻是笑的頗為譏諷,明眸中冷光湛湛,漆黑一片的瞳孔恰似一方深不見底的深淵,那般幽幽的眸光,毫不留情的直射上於敏嫻的身上。
這還是她在外人麵前,第一次這般的露出本來的表情。
於敏嫻也是一直都在後院裡頭養著的,論起膽識、論起氣魄,哪裡能比得上青羽這已經從鬼門關逛了一圈的人?
當即就被她那副唇角含笑,卻是笑的讓人渾身膽寒的表情給嚇得愣住了,整個人傻呆呆的待在原地,竟是被那冰冷的眸光嚇得不敢動彈半分。
意識到這一點的於敏嫻更是整個人都羞愧在發著顫,卻依舊難以擺脫靈魂深處不由自主的恐懼感。
青羽也隻是冷冷的瞄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她兀自看向自己對麵已經氣的臉色更加難看的於夫人,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迎上於夫人略複雜的眸光,青羽頓了頓,輕聲道:“嬸母,可容羽兒給您把下脈?”
見青羽的視線不再定在自己的身上,於敏嫻這才心慌慌的坐回了椅子上,卻是始終臉色難看的緊,聞言,又嗆聲道:“你……你又想做什麼!”
“嫻兒!”於夫人的一聲冷喝,霎時成功製止了於敏嫻的發聲。
待見於敏嫻滿臉不快的抿著唇不說話了,於夫人這纔回眸看向青羽的方向,眸光緩和了不少,她道:“羽兒是遊塵大師的弟子,想必醫術也是了得的,實不相瞞,最近這段時日我確實是覺得身子不爽,羽兒便給嬸母瞧瞧,到底是個什麼原因?”
青羽也不多言,直接探出手去,覆上了於夫人手腕的位置上去。
她仔細的感受著脈象,眸光頓時一深。
果然如她所想,此時的於夫人已經懷了身孕!
當時看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對勁兒,這般一把脈,更是確定了青羽心中所想,隻是這時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