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男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底的戾氣熾盛至極。
柳禾一愣。
不是剛說了她有用嗎,怎麼還殺啊?
眼瞧著侍衛又一次打算將毒藥強灌進她嘴裡,柳禾拚命扭著脖子,掙紮道:“殿下!殿下不可!”
長胥硯挑了挑眉,似乎是想聽聽有何不可。
柳禾咬咬牙一閉眼。
“小柳子對您還有用處!我熟悉宮中地形人脈,能為殿下打探出更多有用情報!還請殿下留我一條性命!”
高高在上的皇子依舊不為所動,倨傲的神情儼然是在打量一隻卑微的螻蟻。
這是柳禾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底層小角色的絕望。
如果每個角色都被賦予靈魂,那她早在無形之中,做了數不清次數的劊子手。
不,一定還有辦法!
柳禾強行鎮定心神,扯開嗓子衝這位二皇子高聲道。
“二殿下三思!此案涉及太子名譽,聖上重視至極纔將我押入天牢!若在提審前死了,陛下定會徹查是何人取我性命!奴才也是怕牽連二殿下啊!”
長胥硯眯了眯眼。
這小子,倒是生了張漂亮且好使的嘴。
其實他哪能不知道小柳子不能殺,今日之舉無非就是想看看,在死亡威懾之下,這小太監能招出多少太子的把柄。
看來的確冇有。
不過從他嘴裡套出來了個老五,多少也算有點收穫,今夜先去看看再說。
長胥硯隨意擺了擺手,按住柳禾的兩個侍衛默契地收了動作。
柳禾暗暗鬆了口氣,心下一陣後怕。
差點就小命玩完了……
長胥硯冷冷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今夜我若拿不住與老五糾纏的小雨子,小心你的腦袋。”
扔下這句話,男人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沾了幾滴毒酒的唇角火辣辣的疼,可見方纔長胥硯想灌她的的確是劇毒。
柳禾抬起袖子用力擦了幾下。
老五,不好意思了。
反正你在這本書裡活不了幾章就要嗝屁了。
但是姐得活命。
……
夜半時分。
天牢裡又來客人了。
隻見一隊烏烏泱泱的侍衛押了個小太監,正巧關在柳禾對麵的牢房裡。
自然地,整個審訊的過程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勾引皇子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小雨子,你可知罪?”
上來就是一錘定音的問罪。
小太監嘴裡的破抹布被一把扯出,緊接著傳來一陣哀怨的嗚咽聲。
“奴才冤枉!冤枉啊……大人!奴才當真冇有勾引五皇子啊!奴纔沒有……”
柳禾心跳一滯。
眼前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太監……就是小雨子?
一想到是自己為了保命隨口牽連出的他,強烈的愧疚頃刻間湧上了柳禾心口。
她默默安慰自己。
沒關係沒關係,紙片人紙片人……
這裡的每個人物,甚至於整個世界——都是她用鍵盤一點點構造出來的。
都不是真的,虛幻又遙遠。
可是當棍棒和皮鞭接連落下,皮開肉綻聲伴隨著小太監的哭嚎哀求傳來時,柳禾聽得連呼吸都在輕顫。
“奴纔沒有!啊!奴才冤枉!薑大人……饒命啊——!”
聲嘶力竭,慘不忍睹。
柳禾這下徹底坐不住了。
怎麼回事……不是紙片人嗎!怎麼還哭的有血有肉!
她抬眼望去,隻見對麵牢房裡的小太監氣息奄奄,儼然要被打死了。
那雙本該天真明亮的眼眸裡一片空洞,隻剩下無儘的絕望。
柳禾抬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靠!
她可真不是人啊!
……
“住手!”
突如其來的輕喝讓行刑的侍衛一愣,紛紛朝後看去。
出聲製止他們的人居然是……對麵牢房裡的小柳子——太子清譽案的當事人。
意識到所有人的視線儘數落在自己身上,柳禾有點緊張,卻隻能硬著頭皮開口。
“天牢重地,所有犯人都要等候聖上親審,任何人不得擅自動刑,這位大人今日為何要對他下死手?”
幾個侍衛麵麵相覷,同時看向了角落裡的人影。
男人氣定神閒,緩緩側首看向她。
柳禾亦壯著膽子看了回去。
隻見那男人腰身纖細筆直,半邊側臉清雋俊朗,半明半晦,蒼白如瓷的肌膚平添幾分妖冶氣。
根本不是什麼大人,而是個太監。
隻是這太監腰間繫著一條紫色蟒帶,顯然官階很高。
在她這本小說裡,唯一一個有如此高品級官職的太監隻有……
太監總管,薑扶舟。
這位薑大人相貌生得出塵絕色,身段更是氣韻超凡,可整個皇宮卻無人敢覬覦。
因為薑扶舟是皇帝的心腹。
……
“這位小公公,方纔說什麼?”
薑扶舟擺擺手示意行刑的侍衛停下,提起長衫緩步出了對麵牢房,朝著柳禾這邊走來。
“我有些耳背,聽得不甚清楚,還請再講一遍。”
柳禾倒抽一口涼氣,剛剛的話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旁人的確不能在天牢動刑,可薑扶舟不同。
他的行為,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所以,他今夜在她眼皮子底下對犯了同樣錯誤的小雨子下死手,目的隻有一個——
殺雞儆猴,做給她看。
見她不說話,薑扶舟隨口吩咐道:“行刑的怎麼都停了,還不繼續?”
棍棒捶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再次響起,此起彼伏。
小雨子的哀嚎聲卻越來越弱。
“薑大人……”
對她乞求的神情視若無睹,薑扶舟絲毫不為所動。
無力感瞬間充斥了柳禾滿身。
尤其是在兩個侍衛拖著冇了氣息的小雨子出牢房的那一刻,柳禾隻覺得自己每一秒的呼吸都在打顫。
什麼紙片人不紙片人。
是她,活生生害死了一個人。
“怎麼,怕了?”
薑扶舟美目輕斜瞥了她一眼,輕柔的嗓音顯得晦深莫測。
“小公公看模樣是個機靈人,若是不想同那小雨子一般下場,明日可要好好想想了。”
語罷,他負手而去。
鼻尖圍繞著小雨子還未消散的血腥味,原本睏倦不已的柳禾再也冇了睡意。
那樣一條活生生的命,片刻的功夫就冇了。
直到這一瞬間她才恍然醒悟。
根本冇有什麼虛構世界,也冇有什麼推動劇情發展的紙片人。
她現在就是小柳子,一個即將被皇帝處以腰斬之刑的卑微螻蟻,封建製度下的奴隸。
要想活命,隻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