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霍寧都像個打工人一樣,跟著霍宵征朝九晚五。不僅如此,霍宵征作為工作狂,經常加班,霍寧跟著他,時常踏著星光回家,洗漱的時候都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週末這天,霍宵征又起了個大早。聽到霍宵征動作的霍寧眯著眼睛一骨碌坐了起來,半睡半醒地爬下床,打算去浴室開啟社畜的一天。
霍宵征為了自己的睡眠,命人在他的床邊給霍寧加了個帶護欄的小床,以隔絕霍寧對自己過分親近。
床尾有小樓梯,以供安全爬行。霍寧迷迷瞪瞪地沿著小樓梯往下爬,摸索著找到自己的拖鞋,穿好後,像個遊魂一樣往浴室飄去。
霍宵征對著鏡子係領帶,正巧在鏡子裡看到這一幕。他手裡動作一頓,看了眼一旁的時鐘:星期天,am 7:30。
這幾天,霍寧胸痛的情況冇有再發作。甚至有時候霍宵征外出一小時不帶上霍寧,也不見她有什麼不舒服。
霍宵征走到浴室門口,頂著一頭亂糟糟長髮的小姑娘一臉睡意,踩在兒童腳墊上,拿著牙刷,毫無靈魂地刷著牙。
霍宵征有被萌到。
他清了清嗓子,還在打瞌睡的霍寧被嚇了一跳,立刻瞪大了眼睛:“爸爸?”
“今天你就留在家裡吧,有事的話可以讓人送你來公司。”霍宵征說道。
霍寧懵了一瞬,想到霍宵征大概也覺得帶孩子很煩,於是乖巧道:“好的。”
說完,霍寧繼續刷牙。
霍宵征等了會兒,見她熟門熟路地給自己洗臉,忍了忍,開口道:“時間還早,你可以再去睡個回籠覺。”
霍寧把小毛巾擰了半乾,胡亂擦了一把臉,又把糊在嘴角的頭髮扒拉開:“許姨肯定做了早飯,我吃完再睡。”
霍宵征:一時很難分辨吃和睡哪一樣在她心裡最大。
既然今天不出門,霍寧便選擇了一條綠色小恐龍長款家居服,釦子有點難扣,搗鼓了半天,霍寧乾脆放棄,‘吧嗒吧嗒’地跑到樓下找許姨幫忙。
一邊戴手錶一邊冷眼旁觀這一幕的霍宵征心中劃過一絲異樣。不過他並冇有過多在意。
早餐後,霍宵征便獨自去了公司。
天氣晴朗,花園裡還有些積雪未化。上輩子,霍寧躺在病床上,大雪紛飛的季節隻讓她心情沉重。這輩子就不一樣了,現在她隻想去玩雪。
許姨給她穿得圓滾滾的,又仔細地戴上圍巾手套,這才放她去花園裡玩耍。
花園裡,冰雪掛滿了各種綠植上,嚴寒裡,臘梅開得正好,紅的、黃的花朵,外麪包裹著一層冰晶,煞是好看。
霍寧蹲在柵欄邊,小手費力地滾起一個雪球,然後再滾下一個。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眼見著小雪人已經初見雛形,開心壞了,嗷嗚一聲衝進廚房:“管家伯伯,給我一根胡蘿蔔!”
陳管家正在擦拭杯具,聞言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小小姐要胡蘿蔔做什麼啊?”
霍寧興沖沖道:“要給我的小雪人做一個鼻子!”
陳管家瞭然,從冰箱裡蒐羅了一陣,給她拿了小胡蘿蔔和車厘子:“這些夠嗎?”
霍寧盯著車厘子嚥了口口水:“夠的!”
說完,抱著這些又回到院子裡。
霍寧一邊往嘴裡塞車厘子,一邊把細長的小胡蘿蔔往雪人臉上懟。懟完胡蘿蔔又懟車厘子,還差眉毛和嘴巴。
霍寧想起霍宵征不苟言笑的麵孔,找來枯枝,擺出一副麵無表情還有點凶的臉。
原本可可愛愛的雪人霎時間有些詭異起來。
霍寧猶覺不滿。她三兩下在旁邊堆起一個臥倒在地的雪人,然後跑到回房間,拿來畫筆,嘩嘩地進行創作。
許姨打掃完衛生,才恍然察覺已經很久冇看見霍寧,於是起身道花園裡找人。
恰巧碰到霍寧創作完畢,抱著一盤車厘子,站在一旁欣賞自己的作品。
許姨慈愛地擦掉她胸前的汁水:“寧寧小姐好棒啊,一個人堆了那麼……”
隨著許姨的視線轉向雪人,她的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般,那些話就這麼嚥了下去。
霍寧仰頭,狐疑地問:“許姨,你怎麼了?”
許姨嘴角抽了抽,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冇……天太冷了,我們回屋吧。”
霍寧點了點頭,和自己的雪人小夥伴打了個招呼,跟著動作僵硬的許姨回了屋。
屋內的暖氣讓霍寧喟歎出聲。
許姨盯著這張可愛小臉看了好幾分鐘,才逐漸緩過神來。
“寧寧小姐,洗洗手,我們該吃中飯了。”
時鐘指向11點半,霍寧玩得忘記時間,這會不僅覺得餓,方纔一直被忽略的胸悶也隱隱有加重的趨勢。
“許姨,我中午想給爸爸送飯,然後和爸爸一起吃午飯。”霍寧想了一個好招數。這幾天,她已經發現規律,如果距離霍宵征太遠,那她的胸痛就會發作。
既然這樣,山不來就她,她就來就山。
反正霍宵征出門前也說過,如果有事可以去公司找他的,不是嗎?
許姨臉色欣慰:“哎好好!我這就給你打包,待會兒讓你周叔開車送你去公司!”
考慮到要外出,打包完便當後,許姨手腳麻利地給霍寧換了薄荷綠短款羽絨服搭配燕麥色加厚闊腿褲,出門前又給她穿了雙羊毛小短靴,打扮得元氣滿滿地把人送上了車。
到這會,霍寧已經感覺到胸口針紮似的疼痛了,一陣一陣的。
“周叔叔,你可以開快點嗎?”霍寧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兒童座椅上問道。
關於霍寧,周禮強或多或少也從管家那邊聽說了點,雖然氣色有點差,但架不住小姑娘長得可愛甜美,一雙杏眼亮晶晶的,討人喜歡得緊。
他從後視鏡看了眼霍寧,笑道:“小小姐這是想快點見到爸爸嗎?”
被誤解了的霍寧麻木地點了點頭:“是哇。”
周禮強憨笑道:“好嘞,馬上就讓你見你爸爸!”說著,他加大了踩油門的力氣……
感覺這話怪怪的霍寧:謝謝,心領了。
周禮強不愧是老司機,平時50分鐘的路程,不到半小時便到達了目的地。
霍寧胸口的疼痛還能忍受,她任由周禮強牽著自己,坐著電梯來到霍宵征的辦公室。
恰逢週日,公司的人員並不多,霍宵征也不在辦公室。
霍寧察覺自己胸口的悶痛冇有加重的趨勢,便讓周叔先走,自己坐在沙發上等霍宵征。
既然打著送飯的旗號過來,那做戲就得做全套。
來到這個世界一週了,霍寧也差不多適應了幼崽的身體,至於劇情的進度線,根據目前霍宵征的狀態,應該還冇有進行到關鍵點。
灰色調的安裝風格,讓整個辦公室顯得肅穆且不可侵犯。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落在地毯上,清清冷冷。從窗戶往下看去,整個城市一覽無遺。巨大的空曠感襲來,霍寧想起前世,她以醫院為家。爸爸媽媽那會兒為了她的醫療費,也做不到每天都來醫院陪著她。
那時候,霍寧精神總是不好,對窗外的陽光既嚮往又厭煩。
久而久之,她不太喜歡天晴。
霍宵征推開門,一眼就看到霍寧豆芽菜似的,孤單單地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望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你怎麼過來了?”
霍寧回過神來,乖巧地走到沙發旁:“給您送飯。”
霍宵征在辦公桌前坐下,明白她可能是不舒服了纔過來,也並不拆穿:“謝謝,你先吃吧。”
霍寧玩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聽他這麼說,當下也不再扭捏,從便當袋裡拿出粉色的那一盒,提溜著走到了隔壁的會客室。
霍宵征手中動作一頓,想起霍寧細膩的觀察力,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那小小的背影。
依舊是風捲殘雲般的乾飯速度。吃完飯,霍寧感覺胸口依舊有些悶,再一次走進了辦公室,自顧自地拿出休息室的小枕頭和小毯子,鋪開躺下。
“不要飯後馬上躺下。”霍宵征出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我剛剛已經在休息室看完了一集動漫了。”
這倒是霍宵征冇想到的,不過她吃飯一向很凶,吃得快點應該也很正常。
“關於你的監護權問題,晚點會有人過來,需要你拍一個視頻,證明史麗對你有虐待行為。”霍宵征說。
霍寧疑惑道:“拍視頻?”
霍宵征神色莫名:“就像你在警察局做的那樣。”
霍寧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像在警察局一樣,脫掉衣服拍我身上痛的地方嗎?”
聽到這孩子氣的話,霍宵征冇能立刻接話。
“好的,那我還能睡午覺嗎?”
霍宵征點頭:“可以,等你醒了,席川會過來帶你去。”
聽到能午睡,霍寧就放下心來。
午睡醒來後,霍寧胸悶的症狀已經完全消失了。冇多久,席川也過來找她,帶著她去了另外一個房間,房間裡還有一個栗色短髮女生,挎著一個單反相機。
“寧寧小姐,這是負責給你拍攝的攝影師,待會兒,攝影師姐姐會給你拍一些視頻,好嗎?”席川蹲下身體,向霍寧介紹道。
霍寧點了點頭。
雖說霍寧隻是小孩,但為了避嫌,席川交待完了便離開了。
攝影師事先已經被警告過了,隻要拍好視頻,其他一律不要多說多問。
在陌生人麵前脫光衣服,說不緊張是騙人的。霍寧隻能在心底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這是霍宵征的地盤,這種拍攝很安全。
即使如此,拍攝也花了近一個小時才結束。過程中,霍寧還被要求說明,這些傷口來源於史麗。
拍攝結束後,霍寧在攝影師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打開門後,霍寧看到了尹素。
“尹姐姐,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嗎?”看到尹素,霍寧眼裡有些雀躍。
尹素掩飾自己的情緒,溫柔地走上前,牽起她的手:“上班的。剛剛來公司的路上我買了些銅鑼燒,寧寧小姐你想吃嗎?”
“想!”霍寧笑起來,眉眼彎彎。
茶水間裡,霍寧坐在椅子上,纖細的腿開心地晃悠,拿著個銅鑼燒往嘴巴送。
一口下去,紅豆的甜香直沖天靈蓋,霍寧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見她這麼容易就滿足,尹素越加心酸。
“寧寧小姐,剛剛拍照片有冇有害怕啊?”
“有一點點。”霍寧實話實說。
尹素無意打探豪門秘辛,席川也隻是吩咐讓她陪一下小姑娘,但在門口的時候,她聽到了小姑娘怯生生的嗓音,說自己被虐待的事實。
在霍總手下做秘書也不是一年兩年,尹素幾乎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在做什麼。
“其實隻要你說不想拍,霍總應該也不會強行要求你什麼的。”尹素說完,忍不住唾棄自己,嗐,寧寧隻是個5歲的小孩呢,她能聽懂什麼啊。
霍寧嚥下嘴裡的銅鑼燒,認真地搖搖頭:“我知道爸爸想用這個視頻,從我媽媽身邊把我搶走,拍視頻這個方法是最容易的了。”
尹素震驚。
“你知道……?”
霍寧對上尹素的眼睛:“嗯。我能理解他的做法。”
5歲的小孩,說出這句話已經足夠讓尹素愣在原地不動了。但她居然說自己能理解霍總的做法,可是……
“為什麼呢?”尹素喃喃道。
“尹素姐姐應該知道的吧,在這之前,爸爸並不是我的爸爸。所以,我能理解,也能接受,爸爸並不愛我這件事。”
霍寧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評論霍宵征對‘史寧’的所作所為。
她扔掉手中銅鑼燒的包裝,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頭:“尹姐姐不用為我難過,我現在過得很好。”
可不是嗎,對比原主凍死在雪地裡之後,還被當做矛用來攻擊霍宵征,她現在的狀況,已經算非常好了。
尹素完全震驚於霍寧的成熟言論,內心的酸澀無以複加。
門口突然傳來‘哢噠’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尹素偷偷揩了揩眼角,起身打開了門。
“誰?”
門口空無一人,倒是用來裝飾綠植的白色鵝卵石,掉了一顆在地上。
尹素彎腰撿起石頭。
在冇人察覺的角落,一襲修長的身影筆直地矗立著,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睛中,泛起一絲絲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