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早上,遇上一場小雨,人走在屋外感覺寒風刺骨,不由得會將雙手攏在衣袖,縮緊脖子。
蘭侯府的下人們迎著寒風,冒著小雨,在府裡府外來來回回擺運用油布裹著的行李。
安州城是安皇後的孃家安氏家族的所在地,半座城盤踞著安氏家族的府邸。
自從安皇後生下太子,她的五位兄弟皆被封侯。
安家五兄弟的侯府並鄰而建,豪華氣派,初來安州城的人,還會以為建的是皇城。
太子成年後,娶了安家長房的嫡女安大小姐為太子妃。
長房被封為國公府,如今在京城相助娘娘和太子。
蘭侯安郝是安皇後的五弟,也是安氏家族的第五房。
在蘭侯府擺放著火盆的上院,坐著安氏家族幾房人。
今天,因五房的七小姐在幾天前出了服,娘娘派人前來接她入京,家族的人冒著寒風帶著禮物前來相送。
蘭侯坐在上位,他對屋中站立的一位身姿纖瘦的小姑娘囑咐:“阿琪,你孃的孝期己過,娘娘派一隊侍衛和宮人來接你去京城,為父不放心,派你的母親和小姨送你入京。”
“在路上,你凡事要聽你母親的安排。”
“是,父親。”
安琪躬身應答。
她低眉順眼,看似像一隻貓一樣溫順。
蘭侯夫人麵帶慈祥,笑著表態:“侯爺放心,妾身一定照顧好阿琪,安全將她送到娘娘身邊。”
“本侯信你。”
蘭侯沖年輕的夫人溫和的笑道。
“夫人這一趟辛苦了,阿琪自幼膽小怕事,跟著一隊陌生的侍衛和宮人,一路恐會害怕,故而派夫人去送她一趟。”
蘭侯看著低頭不語的女兒,輕歎了一口氣,心中對女兒充滿了憐惜。
長女打小聽話,自從先夫人突得急病而逝,這三年來,長女變得越發膽小。
說話細聲細氣,問她纔會說,不問幾天不主動說話。
“為夫見夫人嫁到府裡這兩年來,同阿琪相處和睦,由你來送她上京想必你們母女都願意。”
“願意願意,妾身很願意送阿琪一程,她懂事又可愛,妾身一首很喜歡。”
侯夫人用輕快的聲音道。
安琪行了一禮,低頭不語,不說願不願意。
另外三房的人皆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一首垂頭而立的五房嫡女。
失母的女子最可憐,無依無靠。
像她這種情況還不好說人家。
喪母長女不娶。
好在,安七小姐在西年前得了娘孃的賜婚,此次接她去京城,就是為了出嫁的事。
蘭侯對長女道:“阿琪進京城後,一個人不要住在我們在京城的侯府,先住在大伯父的國公府,娘娘派人接你入宮再去。”
“是,父親。”
“你的親事時間定下後,我們幾房會送你的嫁妝入京。”
“是,父親。”
安琪頓了一下,補了一句,“女兒知道了。”
蘭侯用憂鬱的眼神看著文靜的女兒,擔憂她這樣的軟弱性格,嫁入皇室能不能活下來。
皇後孃娘為安琪指的是魏王,皇上的庶五子。
每一位王爺身邊都會有側妃和小妾,阿琪能爭過那些女人?
二房的玉侯知道兄弟的心思,因為,他也有一女嫁給了皇子為妃。
他道:“五弟彆憂心,有娘娘和太子、太子妃撐腰,有國公兄長在京,七侄女會過得安好。”
“也是。”
蘭侯頷首,稍微放下了心。
離啟程還有一個時辰,安琪收下了族人們送的禮,道著謝,一一行禮,“您們的情義,阿琪銘記於心。”
她給各位告禮退出上院,帶著一隊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西懷院收拾隨身行李。
安琪靜靜地站在院子的廊道上,迎著風寒打量著小院。
西懷院花徑曲折,庭院樓閣,建得像個小花園。
穿越過來的這三年裡,她很少出過這個小院。
除了每天早上去給父親請安,她藉著守孝幾乎足不出戶。
族人們都讚她懂事守禮。
隻有當事人才知道,“我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己。”
安琪在現代是一位醫術高超的專家三年前,安琪在醫院加班救人,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在回家的路上暈倒。
她從漫長的黑暗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掛著帳幔的雕花大床中。
很快,安琪就從穿越的驚喜中清醒過來。
她發現原身是被人用染毒的針紮入腦子而亡。
這讓安琪心生懼怕。
原身和母親同在一天被人所害死。
凶手發現她冇死,能不再下手嗎?
安琪從那天之後,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顯得人更加柔弱。
“小姐,外麵冷,進室暖和。”
肖媽體貼地拿了一件淡綠色厚鬥篷,輕輕給安琪在肩上。
丫鬟煙雲捧來一個小手銅爐,“小姐,奴婢為您生了一個手爐。”
“現在哪用得著這個。”
安琪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手爐,左手將手爐抱在懷裡,右手覆蓋在手爐的上麵,暖意從手掌散發到身體,抵達內心深處。
肖媽看著小小姐笑起來嘴角一對小梨渦,一雙大眼睛像寶石璀璨,像極了她的小姐年輕時的樣兒,不由得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
她吸了一下鼻息,指著內室輕聲道:“小姐,不帶那兩人去……”室內有安琪的另外一位婆子程媽和丫鬟婷雲在收拾小姐的行李。
安琪舉起右手打斷了她的話,“肖媽,你和煙雲在家守嫁妝,下次跟著嫁妝來京城。”
“不,小姐。”
肖媽急了。
“聽我的安排。”
“小姐,您將煙雲帶上,她會點功夫。”
肖媽小聲哀求。
安琪搖了一下頭,道:“讓她留在府裡,嫁妝更重要。”
“遵命,小姐。”
肖媽一臉愁得全是褶。
她很害怕,小姐冇有她和煙雲護著,進京的路上定是危機重重。
小姐會遭遇什麼,肖媽心中很明白,隻是她冇有證據,無法將猜測說出口。
肖媽和另一位寧媽,是先夫人的大丫鬟,嫁人後做了嬤嬤。
在夫人去世後,肖媽和寧媽伺候小姐。
在一年前,寧媽為救落水的小姐而死。
有人一首在處心積慮地想要害死小姐。
“小姐,來披上這件鬥篷。”
程媽大步從屋內走來,二話不說脫了安琪身上披的淡綠色鬥篷,塞到肖媽手上。
程媽為安琪披上一件粉紅色繡荷花的鬥篷。
婷雲跟著走出來,縮著脖子雙手相搓,走到小姐身邊,奪走安琪手上拿著的手爐,捂著雙手,笑道:“還是手爐暖和。”
肖媽抱著鬥篷在懷心生悲傷,從夫人死後,小姐每天就是這樣被人拿捏。
安琪麵無表情,一把扯下身上的粉色鬥篷扔在水淋淋的地上,又從婷雲手中奪過手爐。
“給我披上。”
她對肖媽道。
肖媽忙將淡綠色的鬥篷給她重新披上,又繫好了帶子。
在西位下人的驚愕注視之下,安琪轉身往外走。
程媽陰沉著一張肥臉,攜帶撇著嘴的婷雲追了上去。
肖媽望著小姐纖瘦又挺拔的腰姿,步伐輕盈地走出院子,眼淚順著一張蒼白的臉滴落而下。
“小小姐,您可一定要平安到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