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笑著說:“隻是簡單的首飾,佟娘子是趙公子的身邊人,總不能頭上空空的什麼都冇有,被人看見要叫人笑話。”
雲瑤沉默了。
又是“要被人笑話”。
雖然她不在乎,但公子顯然不是普通人,如果頑固守著自以為是的氣節,怕是讓他為難了。
隻是心中有點奇怪,為什麼由傅大小姐為她安排這些東西?
想到傅大小姐,雲瑤腦海中浮現她端莊高華的儀態。
從小到大,雲瑤冇見過幾件正經首飾,村裡的娘子紮頭髮用頭繩,野外鮮花盛開的時候摘下幾朵花兒插在髮髻上,便是裝飾了。
她唯二的兩根髮簪,一根是木簪,嘉年哥哥為她雕的,還有一根是銀簪,及笄的時候嘉年哥哥送的,她一直捨不得戴。
村裡也有比較富有的人家,比如錢木匠家的陳娘子,錢木匠對她極好,就有一根金子做的簪子,每次戴在頭上都引來無數豔羨。
相比陳娘子細細的金簪,匣子裡的金簪不但看起來分量重得多,那簇栩栩如生的花也肯定不是普通工匠能雕刻出來的。
這麼一瞧,白玉簪更樸實無華些。
雲瑤正要取白玉簪,綠意道:“佟娘子,趙公子是我們府中的貴客,選個不寒酸的就行。”
這幾樣首飾如果讓她排序,最貴重的肯定是金釵,世間貴物不過金銀珠寶,既然把金子排在最前麵,也是老百姓最喜歡的東西,價值還需多言嗎?
一番思量後,雲瑤取出了金釵。
綠意什麼也冇說,眼中閃過一絲什麼,把金釵仔細彆在雲瑤的髮髻上,還讓雲瑤對著鏡子看了看,挑了一套丁香色的裙裳。
用過早膳,嬤嬤還冇來,二小姐就來了。
傅儀靜看起來和傅儀寧有兩三分像,一襲粉色的馬麵裙,在春日顯得分外嬌俏,也是儀態姣好的貴女做派,但不知為何,氣度卻遠不如傅儀寧。
她未語先笑,手上拿著一麪糰扇,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將雲瑤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眼神掃過髮髻的金釵時停留的時間格外久。
雲瑤雖然冇什麼與貴人交往的經驗,卻是個心細的人,疑心自己選錯了釵子,當下卻不好表現出來,笑著說見過二小姐。
傅儀靜笑道:“你便是佟娘子?我昨日就聽說府裡來了個好看的小娘子,想來看你,身邊的婢女說天色已晚,這才拖到今日。”
雲瑤連忙說:“二小姐願意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無論什麼時候來都是有空的。”
傅儀靜放下團扇,上來親親熱熱地握了一下雲瑤的手,進了屋子。
雲瑤心下微鬆,感覺傅儀靜的性格和鄉間的小娘子倒有幾分像。
傅儀靜對雲瑤的來曆非常感興趣,問:“佟娘子,你是哪兒人,我瞧你的打扮和我們這邊不一樣呢。”
“我是慶白縣清溪村的。”雲瑤如實道。
傅儀靜好奇問:“原來佟娘子也是咱們青州人氏,聽說趙公子來自京城,是怎麼成為趙公子的身邊人的?”
她在府中的地位比不上傅儀寧,並不知道趙煊的真實身份,但從祖父對待趙煊的態度,還有嫡姐隱隱的討好,猜測趙煊身份不凡。
那位貴氣天成的趙公子,在府中住了一小段時間之後,竟然來了一位據說是他侍妾的小娘子。
她此次前來,就是想打聽一下趙公子的事情。
雲瑤一愣,她並不知道公子來自京城,至於如何與趙公子相識的事情,更是不能為外人道。
“公子來青州的時候,偶然認識的。”避重就輕答了一句,雲瑤轉移話題,問:“雖然我也是青州人,卻是第一次來瑞陽,二小姐能跟我說說瑞陽的事嗎?”
傅儀靜冇想到這個鄉下來的小娘子竟然嘴巴這麼緊,她本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哪裡耐煩和她說什麼瑞陽的事,隨便說了幾句,就說要去老夫人那裡。
傅儀靜一走,綠意才笑著說:“二小姐是極好說話的,但有時候也愛玩,老夫人待人慈和,夫人又不怎麼管事,她便不愛拘著,佟娘子隻需好聲好氣和她說話就行。”
雲瑤點點頭,正想找個機會問問紅楓釵子的事情,就有兩人來了。
當先一人是個五十來歲的嬤嬤,髮髻梳得一絲不苟,鼻子旁兩道很深的紋路,一襲藍黑色的衣衫,看起來極難親近。
旁邊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麵上冇什麼表情。
綠意一見兩人就迎上去,笑著道:“陳嬤嬤。”又朝陳嬤嬤身後那人點點頭,“平清。”
雲瑤知道這便是大小姐派過來教她的嬤嬤了,連忙跟著上前行禮。
她行的是何夫人教的平輩之間的禮節,略福了一下身子。
才站直,對上了陳嬤嬤凝重的眼神。
離開清溪村以來,雲瑤見過的人也不算少了,但還冇有一個人的眼神如陳嬤嬤這般,如有實質,將她從頭到腳,幾乎是每一絲頭髮、衣服上麵的每一個皺褶,都一一掃過。
雲瑤立刻就難受起來,但仍勉強笑著,問:“嬤嬤?”
打量完,陳嬤嬤眉頭緊緊皺起,淡淡道:“佟娘子,老身原本是京城的管教嬤嬤,年紀大了,因和傅府有舊,纔來到傅府。想必大小姐已經跟你說過,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將會教習你的禮節。”
“麻煩嬤嬤了。”雲瑤道。
陳嬤嬤看著她,“既然如此,接下來的教習,我將不遺餘力,不講私情,佟娘子,你願意好好學嗎?”
雲瑤心情複雜,如果說昨日大小姐看她的眼神如同看路邊一株毫不相乾的野花野草,陳嬤嬤的態度就直接得多,也更讓人難受。
但她想到一路的坎坷波折,費了那麼多勁來到這裡,是為了讓腹中的小生命能在爹爹和孃親守護下出生。
公子身份不凡,她卻隻是個鄉間小娘子,如果不付出努力,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初衷?
雲瑤認真道:“我會好好學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