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姚玲兒亦是一臉的嚮往,姚玲兒向來誌向很大,她覺著自己容貌不錯,定是要去長安城的,卻不想,薑灼竟先有了這個機會,她既羨慕又懊惱的看著薑灼,忍不住咕噥了一聲:“薑灼是個災星,她已經剋死了自己的父母和養父,神醫您還是彆和她走這麼近的好。”
“我不是災星!”薑灼氣血上湧,迴轉過頭衝著姚玲兒,紅著眼吼道。這種言論,在阿爹染上疫病,臥病在床,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就已經傳到了薑灼的耳朵裡。
左領右舍往日見了薑灼,都讚她乖巧懂事,容貌妍麗,可阿爹一躺在榻上,所有人都在說她是災星,克了阿爹,才使得阿爹患上疫病,阿爹躺在榻上,久不出門,薑灼不想讓阿爹煩心,便把這種事藏在自己的肚子裡。
誰知阿爹臨走時,卻看著她,虛弱道:“灼灼,旁人的話,你萬勿放在心上,阿爹的灼灼,不是災星,從來都不是,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
話落,阿爹便去了。
薑灼一直記著這句話,灼灼不是災星,灼灼是福星,最好的福星,若不是這句話撐著,這些天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你還不承認,你本來就是災星,若你不是災星,你……”姚玲兒不甘心,瞪著薑灼,聲音愈發理直氣壯起來。
“胡說,灼灼怎麼可能是災星?”鄭無空的臉板了起來,不待姚玲兒說完,他便開口嗬斥一句,稀疏的眉頭微微蹙起,鄭無空對這個半大卻花花腸子的女娃,著實喜歡不起來。
薑灼眼眶紅了一圈,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怎麼也不肯屈服的掉下來,鄭無空憐愛的揉了揉她的發頂,道:“灼灼是最好最好的福星,莫要聽信旁人的胡言亂語。”
“鄭公……”薑灼感激的看向鄭無空,他是除了阿爹和姚阿爹之外,第一個願意相信她不是災星的人。鄭無空慈祥的笑著:“哈哈,莫哭莫哭,灼灼若是願意拜我為師,我就帶灼灼去長安看牡丹好不好?”
“這……真的可以嗎?”薑灼拽了拽衣角,咕嚕嚕的水眸裡,閃過嚮往和遲疑,鄭無空心想,到底是個孩子,他笑道:“你若答應拜我為師,這自然便是真的。”
薑灼有些為難了:“可是……我還有昕弟啊!”
薑昕聽到阿姐的話,屁顛屁顛兒跑了過來,年少無知,他還不懂發生了什麼,隻懵懂的問:“阿姐,長安有好吃的嗎?有好玩的嗎?你帶阿昕一起去好不好?”
“鄭公,你看……我是半步也離不得昕弟的。”薑灼心裡有些放棄了,薑昕還小,她答應過阿爹,要好好照顧薑昕的,養父一直對她視若己出,她的吃穿用度,向來都是最好的,從未薄待過她,如今她斷然不能為了自己,捨棄昕弟。
鄭無空聞言,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本就該帶著這孩子的,隻要你答應此事,老夫便帶著你姐弟二人,一同去長安,將你們妥善安置,如何?”
“薑灼見過師父!”薑灼一喜,放開薑昕,規規矩矩跪在地上,完整的叩了三個響頭,算是行了拜師禮。
姚玲兒小臉氣得通紅,看著這一幕,她已然傻了眼,原先還被她各種嫌棄的薑灼,此刻卻成了神醫鄭公的徒弟?姚玲兒此時隻想給自己兩巴掌,把自己從夢裡扇醒。
可是,這一切並非做夢。
“哈哈,乖徒弟,快起來吧!”看到薑灼這般聰慧,鄭無空也是喜歡的不行,他伸出手,疼愛的將薑灼扶了起來。
“鄭公,鄭公!”薑灼剛剛站起,就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叫聲,從藥鋪外傳來。
鄭無空臉色微微一變,他一手牽過薑灼,又抱起薑昕,對姚玲兒說了一句:“讓你阿爹服下那杯茶,應當可以驅熱,若不能,你再來城外的軍營找老夫。”說完,他便帶著薑灼和薑昕,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噯……”姚玲兒追了兩步,還想說什麼,卻見鄭無空已經帶著薑灼,抱著薑昕出了藥鋪,身後,阿爹昏迷不醒,她想要追卻也來不及,隻得先返回去照顧姚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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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鋪外,站著一排排穿著甲冑的官兵,那些人年歲都不大,卻個個麵無表情,氣勢洶洶,手中的矛尖,透著陣陣駭人的寒光,連日躲在雲層中,一直不肯露麵的陽光,今日也跑了出來湊熱鬨,陽光折射在他們身上的甲冑和手中的矛尖上,像是要嗜血的怪獸,吞嚥著那些陽光。
薑灼抓著鄭無空的手,愣愣地張著小嘴,有點懼怕那些軍爺們,在她的腦子裡,始終有一些零散的記憶,在那些片段中,她親眼看著那些矛尖,送入了她父母的體內,還有些穿著甲冑的人,拿著長矛,在身後追趕她……
而後發生了什麼,薑灼卻是記得不太清了,彷彿那些記憶,隻是她的夢魘,並非真實存在般。有幾次她曾問過養父阿爹,阿爹說她不過是做了噩夢,被夢魘住罷了。
“鄭公!”那些人的正前方,站著一個穿著盔甲的將軍。看到鄭無空出現,將軍快步走到他麵前,衝他抱了抱拳。
薑灼微微抬眸,看清楚了那個將軍的容貌。將軍很是年少,估摸著十**歲的模樣,俊眉朗目,五官清秀,像極了阿爹口中的書呆子,渾身卻透著一股血腥氣和風塵仆仆的味道,活脫脫是經過無數沙場的將軍。
“魏將軍有禮了。”鄭無空抱著薑昕,隻得對少將軍點點頭,冇有行禮,少將軍也不追究,隻道:“鄭公,這兩人是?”說著,少將軍那銳利如雄鷹般的眸光,便在薑灼和薑昕身上一一掃過。
薑灼略有懼意,卻筆直的站著,冇有一絲一毫的卻步,可薑昕年幼,對上少將軍那般銳利的目光,嚇得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阿姐,我要阿姐……”
薑灼仰起脖子,忙拍了拍他的手,小聲寬慰道:“昕弟不怕,阿姐在這呢。”
鄭無空欣慰的看了薑灼一眼,薑灼衝他笑了笑,接著她繼續乖乖的待在鄭無空身邊,隻聽鄭無空對少將軍說道:“她叫薑灼,是我剛收的徒弟,這是她的弟弟,他們倆要隨我一同回長安。”
“鄭公,此時乃多事之秋,萬望莫要節外生枝。”少將軍略一蹙眉,沉聲道,他們來武威郡是來解除瘟疫,鎮壓暴/亂的,涼州不同其他地方,地處邊疆,旁又有番人虎視眈眈,他們要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帶著兩個幼子,委實影響行軍。
“我鄭無空的徒弟,既然收了,就冇有放棄的道理。”鄭無空冷哼一聲,口吻堅定,鄭公之醫術,在長安城中是出了名的,可他還有同樣出了名的一點,那就是固執。
鄭公太過固執,但凡是他確定了的事情,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必定堅持到底,就好像當今陛下,三番四次請他入宮做太醫令,那可是個眾多醫者削尖了腦袋想要坐上的位置,鄭公卻以為人懶散,不喜宮中諸多規矩為由,推卻了。
少年將軍擰著劍眉,略一思量,道:“匈奴最近似有異動,鄭公,我們還是先回軍營,再做商討吧。”
“冇得商討,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們愛答應不答應。”鄭無空有時候也像極了孩子,他衝少將軍擺了個臉色,轉身帶著薑灼和薑昕,走到軍隊中,早已為他準備好的馬車前,未等少將軍出聲,他便帶著兩個幼子,鑽進了馬車。
透過簾幕,薑灼看到那少將軍眉頭擰成了川字,甲冑上的寒芒,倒映在他的眼眸裡,像是冬日的冰川湖麵,冷得駭然,他盯著馬車看了片刻,揮手道:“我們走!”
薑灼心驚肉跳的坐在馬車裡,不多時,她便感覺到,馬車搖搖晃晃的平穩的朝前駛去,她靠在鋪著柔軟綢布的墊子上,不由的問:“師父,那少將軍是什麼人啊?”
“他?魏家的魏長歡。”鄭無空略微提了一句,便不願意多說。
薑灼識趣的閉上嘴巴,腦子裡卻盤旋起來。
魏家……
她聽阿爹說過,長安魏家,那是一等一的權貴世家,家中世代武官,掌朝中兵役大權,可謂是貴不可言,那少年叫魏長歡,年紀不大,卻已經當上了少將軍,應當便是長安魏家的子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