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哐啷!”
蘇妙青被推入後,房門便從外被鎖了起來!
她跌倒在地,抬頭,瞧見了一間佈置不算精緻卻也樣樣齊全的屋子。
——這是何處?
沈默煜既然將她當作嫌犯,卻不將她押入武德司,反而關進這麼一間屋子裡又是為何?
蘇妙青爬起來就踉蹌了一下,一頭撲倒在雕刻連枝海棠的圓桌旁,才察覺此時的頭重腳輕,渾身都冷得厲害,後背更是汗濕了一片。
她咬著牙扶住板凳,強撐著坐下,看到桌上有茶水,哆哆嗦嗦地倒了一杯,一入口,發現竟然還是熱的,立時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壺。
熱意入腹,整個人才慢慢地舒緩過來。
她握著那還有餘熱的茶壺,朝門口看去,想了想,走到門邊,扒著門縫朝外看去,可天光昏暗,除了能瞧見前頭一道長長的走廊與看守的衙差曲起的手肘和兵器外,再看不見其他。
她皺了皺眉,又轉到屋子靠南的一處窗戶,伸手一推,果然,推不動。
她撥出一口氣,緩緩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揪著血跡已乾涸的袖角,不斷思索眼下情況。
蘇家在京城的隻有作為長房的阿爹和與阿爹一母同胞的二叔一家。
而這長房中,也僅有她一個嫡女,及尚不足百日的八郎。二叔自詡風流,房中倒是有兒女不少,可攏共在一起林林總總也不過十數人,加上一眾伺候的下人,整個蘇府連五十人都冇有。
阿爹作為堂堂太醫院院正,府中這般,可謂人丁單薄。
可即便如此,今日她在府門前所見,也不過零零總總二十來人,那剩下的人呢?
二叔房裡的妻妾更是一個不見。
莫不是都已被……殺了?或是,遭遇了更可怕的事?
蘇妙青忽而想起那校尉闖進她院子裡時的種種齷齪行徑,隻覺剛剛暖了幾分的身體再次墜入冰窟。
她不由抱緊自己。
——必須得逃走!隻有逃開沈默煜的監視,纔能有機會去救蘇家那些還活著的人!
——她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在不牽連蘇家其他人的情況下,順利脫身……
“叩。”
近在身側的窗戶忽然響了一下,短促得叫蘇妙青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戒備轉臉看去。
又聽那窗扉上極短極輕地“叩”了一聲!
她瞪了瞪眼。
就聽窗外傳來一聲低喚,“蘇娘子。”
“!”
蘇妙青猛地撲過去,抓緊了窗棱壓著嗓子問:“你是誰!”
莫奕寒捂著嗓子,說出的聲音與多福的嗓音竟如出一轍,瞥了眼被釘死的窗戶,低聲道:“世子讓小的來問問您,如何證明您先前所說的話,不是誆騙?”
蘇妙青眼瞳一縮——賭對了!二叔他們有救了!
她迅速地朝門口方向看了眼,也不矯情,透過窗戶縫隙便道:“請多福小哥回去轉告世子,尋一株尋仙草,烘成乾花,在侯爺身上隨意一處劃開一道口子,然後將尋仙草乾花在那傷口處燃燒。”
頓了下,似乎因為緊張而口乾地嚥了口口水,又道:“金絲縷的蠱蟲最喜歡著尋仙草的氣味,一旦聞到,便會順著傷口處爬出來!”
窗外,饒是莫奕寒自問見識過不少歹毒算計陰暗人心,乍一聽聞這話,也覺得頭皮發麻!
他皺了皺眉,又問:“如此,便可解了那蠱毒?”
蘇妙青立時搖頭,想起窗外人看不見,趕緊低聲說道:“金絲縷的毒就毒在,以血為養,一旦進入生人體內,就會產卵!尋仙草也隻能引出成形的蠱蟲,而殘留體內的一旦孵化,便會立時將生人精血蠶食殆儘,令中毒之人狀如暴斃而亡,且無藥可醫!”
莫奕寒麵色鐵青,卻直接抓住了這話語裡頭的要緊,“如何知曉侯爺體內的蟲卵是否已孵化?”
蘇妙青卻冇再開口。
屋內,她摳著窗棱的指甲幾乎泛白,精緻的眉頭緊鎖,不斷思考對策!
其實武寧侯中了金絲縷蠱毒隻是他通過阿爹去看過武寧侯之後回來所述的症狀推測的!她當時想到武寧侯府如烈火烹油的處境,便猜測武寧侯中了這毒隻怕是有心人設計。私心並不願阿爹牽扯到這種權謀算計的勾心鬥角中去,便冇有說。
如今,若是不給窗外人一個說法,隻怕二叔他們還是難以安全抵達風涼城!
“大娘子?”門外,莫奕寒以多福的聲音催了一聲。
蘇妙青一顫,咬了咬牙,道:“不曾親眼見侯爺如今狀況,我也不能十分判定。”
窗外一時沉默。
蘇妙青生怕那寧世子反悔,忙道:“多福小哥,勞煩你告訴世子,若侯爺麵色發白,氣喘如牛,渾身汗如泥漿有虛脫之症,隻怕便是蟲卵孵化,如此,即便大羅神仙降世,也救不得了。”
莫奕寒仔細一回想阿爹的症狀,暗暗鬆了口氣。
卻不想,又聽窗內蘇妙青道:“可若是侯爺此時麵色紫黑,四肢浮腫,血脈如經絡畢現,便是蟲卵即將爆發之狀,需得儘快輔以藥物鍼灸等法子將蟲卵殺死!”
莫奕寒頓時眼瞳一縮!
——阿爹此時,正是麵色紫黑四肢浮腫,已完全不能起身之狀!
他焦急地上前半步,剛要說話,忽聽廊簷那頭有聲響!
立時無聲無息地貼住牆根!
屋內,蘇妙青也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乖覺地一聲冇出,惹得莫奕寒朝窗戶那邊瞥了眼。
不一會兒,那腳步遠去。
莫奕寒再次靠近窗戶,低聲問:“尋仙草何處尋?”
蘇妙青立時說道:“懷遠坊有個胡人藥鋪,掌櫃的官名張大力,他那兒有!”
莫奕寒點點頭,轉身要走時,眼前忽而又浮現那小丫頭片子滿身血紅地撲進自己懷裡的狼狽模樣。
略一緩步後,再次轉了回來。
對著那窗戶縫隙低聲道:“你此時所在之處,乃是平康坊中曲一間廢棄的琴閣內。此處當是沈默煜的私宅。我……家世子猜測,他隻怕想用你做餌,你自顧周全。”
經曆過剛被未婚夫背叛家破人亡墮入地獄的蘇妙青,此時乍一聽到這樣的話,頓時眼眶一熱。
不管這人到底是為了他家主子還是什麼其他意圖,這幾句話對如今的她來說,卻是難得的慰籍。
再次抓了抓窗棱。
低聲道,“多謝。”
窗外人,卻早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