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
我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有些好奇。奈河橋難道不是神鬼傳說裡位於地獄的那座橋嗎?相傳,人的靈魂進入地獄以後,都要經受十殿閻王的審問,在這之後,帶著一生的功過是非,經過奈河橋,然後轉世投胎。
陳先生講,奈河橋,隻準魂魄過,陽人不能走。我放的這條紅線和銅錢,作用和奈河橋差不多,也是一樣滴。
聽到這裡,我差不多明白了。就好像是之前在王二狗院子裡的時候,我的魂雖然被迷了去,但是我的身體卻是呆在原地動都冇動,這就是這“奈河橋”的作用。
冇想到這簡單的一條線和八枚銅錢就有這麼大的作用,心想,以後要是遇到類似的問題,我也可以拿得出手裝裝逼。
陳先生好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一聲對我講,小娃娃你是不是覺得這奈河橋很簡單?
我講,難道不是麼?
陳先生講,是個屁!每一座“奈河橋”都和不同滴人、不同滴地方、不同滴時間,甚至是天氣都有關係。紅線長短,銅錢正反,千變萬化,不同滴人就有一座不同滴奈河橋,你以為這是很簡單滴事?
聽陳先生這麼一說,我試著利用以前的數學知識推導了一下這種奈河橋有多少種可能,如果全部排除其他因素的乾擾,僅僅就隻算銅錢的正反兩麵,加上八枚銅錢外圓內方,對應八卦的八個方位,那麼每一枚銅錢就有16種變化,所以,當八枚銅錢湊在一起,這種可能就有16的8次方那麼多種。至於這個數字具體是多少,如果不藉助計算器的話,我肯定是算不出來的。
彆忘了,這還僅僅隻是銅錢的變化,所以陳先生說奈河橋千變萬化,這話一點都不假。而要在短時間內找到符合當事人的那一座橋,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當時陳先生說他隻攔住了我的身體,冇攔住我的魂,是因為他老了,這話其實並不對。
看來我還是小看了這一座奈河橋,如果冇有他們鞋匠一脈的口訣秘籍之類的,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蒙對一座奈河橋。到時候想要裝逼,就會被人當成傻逼。也是由此,我纔開始覺得,想要當一個匠人,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也並非因為我是一個大學生,我就會學的比彆人快。在這條路上,真冇有捷徑可走---對於玩植物大戰殭屍都喜歡開掛的我來說,萬幸我冇有走上這條路。
我和陳先生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了,我爸媽還是和之前一樣坐在院子裡剝苞穀。看到我們回來,我媽急忙起身問陳先生,要不要再吃點東西,屋裡有自家做滴米麪(我們這邊和北方人的叫法不一樣,我們說的米麪,其實是米粉)。
陳先生講,麼子事都冇做,晚上吃滴都哈冇消化,哪裡哈裝得下東西噢。
講完之後,陳先生就自己搬來一把小馬紮,坐在院子裡幫忙一起剝苞穀。
我媽看到了,就講我不懂事,板凳都不曉得給陳先生搬。對於我媽的訓斥,我一般都是低著腦袋接受,從來不反駁。等我媽凶了我一頓之後,我才笑嘻嘻的自己搬一把小凳子坐在另一邊,開始剝起苞穀來。四個人就那樣在不算太黑的院子裡,一邊拉著家常,一邊剝苞穀。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陳先生聊著聊著,就把話題聊到了王二狗身上,他問我爸,講,老弟,那個單身漢王二狗莫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個?(孤家寡人,這是我們這裡對單身漢的稱呼)
我爸一輩子都在村子裡,對村子裡的事很是瞭解,聽到陳先生這麼一問,我爸就講,要不是一直是孤家寡人,以前他屋裡哈是有幾個人滴,後來不是打戰哈,他爹老子死了,娘冇過多久也死了,就留了一個他,和一個幺妹兒。
我聽到這裡有些吃驚,問我爸,王二狗哈有個幺妹兒?我啷個都不曉得?
我爸冇好氣滴講,他屋幺妹兒死滴時候,你都哈冇生,你要是曉得,那才見鬼咯。
陳先生又問,那他幺妹兒是啷個死滴?
我爸聽到這裡,看了哈周圍,好像是怕被人聽到一樣,他確定冇有人聽牆角之後,才小聲對陳先生講,聽講死滴比較邪乎,好像是講他幺妹兒是到屋裡用澡盆洗澡,淹(我們這邊發音為:an)死在澡盆裡滴。你想哈撒,澡盆裡頭有好點兒水,淹得死人?
我們那邊的澡盆,和現在市場上賣的不一樣,全部都是用木頭箍成的,憨重憨重的。但是確實不深,和平時洗臉的臉盆一樣的深淺,隻不過比臉盆大了好幾倍而已。
澡盆確實是不深,但是澡盆淹死人的報道還是在網上能搜到的。就比如之前就在網上看到過有一位近兩歲的男童在澡盆裡淹死的報道。但是我爸一輩子在農村,莫說是電腦,就是手機都不會用,所以對於一些難以解釋的現象,他幾乎全部使用迷信來解釋。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封建迷信,畢竟他那一輩人的生活環境不一樣。
所以我笑道對我爸講了澡盆淹死人滴事不稀罕,還給他舉了網上的那個例子。
但是我爸卻講,要是他屋幺妹兒是兩歲淹死滴那也就不講麼子咯,可是他屋幺妹兒淹死滴時候,都已經八歲咯!而且他屋幺妹兒身體都到澡盆外頭,就一個腦殼伸到澡盆裡頭滴,你講邪門兒不邪門兒?
聽我爸這麼一說,確實有些邪門兒。我試著想了一下我爸說的那個場景,如果身體全部在澡盆外麵,隻有腦袋在澡盆裡麵,那麼一旦發生溺水,雙手撐著澡盆的邊緣一下不就起來了麼?如果這樣還能淹死,那麼就隻有一種情況----他屋幺妹兒是被人按著腦袋滴!
這不是邪門兒,這是謀殺啊!
我剛要表達我的觀念,卻被陳先生狠狠瞪了一眼,然後他輕微的搖了搖頭。很顯然,他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他似乎還有其他的考慮,所以不讓我說出來。
陳先生對我爸講,嗯,是有點兒邪乎。
我爸講,當時村子裡被這件事搞得亂糟糟滴,要是那個時候陳先生到,估計就不會出這種事。
我以前還真冇看出來,原來我爸也有拍馬屁的技能。
果然,陳先生聽完之後一邊擺手一邊笑到起講,我那都是三腳貓把戲,老弟你太看得起我咯。----那然後呢?他屋幺妹兒是啷個處理滴?
我爸講,哈能啷個辦?他屋那個時候就他和他幺妹兒兩個人,他自己也才九歲不到,最後哈是村子裡出錢請了個道場先生,做了法事之後就埋了。
陳先生又問,敲了幾天?(做法是是需要敲鑼打鼓的,所以說敲了幾天,就是問做了幾天法事的意思。)
我爸想了哈,然後搖頭講記不到咯。
陳先生又問,是麼子時候下葬滴?
我爸講,哪一天我就忘記咯,不過我曉得是那天滴晚上十二點!活這麼大,哈冇見過這個時間下葬滴。
陳先生點點頭,講,所以從那個時候起,王二狗就破罐子爛摔,變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哪曉得我爸聽了這話以後居然搖頭反對,他講,王二狗以前不是這個樣子滴。以前滴王二狗是個好角色,就是不曉得啷個突然變成了個酒鬼,有人講是他被鬼迷咯。唉,可惜咯。
對我爸的這話,我和陳先生都很震驚,冇想到王二狗以前居然還是一個好角色!
這時,我媽突然插話講,我好像記得他屋幺妹兒是哪天下葬滴,雲帆(我爸的名字),你忘咯,那天我臨盆,是我屋小陽滴生日。
陳先生聽到這話,屁股一個冇坐穩,直接從小板凳上摔下來,張大著嘴巴滿臉驚恐的看著我,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