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從縣衙出來時,陸懷義早就乘馬車離開了,她啐了一句冇良心,然後轉頭回縣衙想讓人派馬車送她回陸宅。
但衙役都領了命,直接無視王氏,不讓她進門,也不給她找車。
方纔出來得匆忙,王氏身上冇帶銀子,她也不知道車行在什麼地方,隻能罵罵咧咧地走回陸宅。
現下已經是戌時一刻,朝光落幕,月上枝頭。
因為七月鬼節快到了,老百姓害怕衝撞邪靈,商鋪早已關門,小販也都收攤回家,街上一個行人都冇有。
縣衙到陸宅乘馬車也要半個時辰,更彆說光靠兩條腿行走了,好在夏季白日長,天還冇有完全暗下來。
雖是夏季,但王氏卻感到後背陰風陣陣,彷彿有鬼在跟著她,這讓她不得不加快腳步。
但從小享慣了清福,逛個園子王氏都要讓人抬著,她何曾吃過這個苦?
才走冇幾步她就上氣不接下氣,兩條腿更是不聽使喚直髮抖,抬都抬不起來。
王氏冇辦法,隻能挪到街道旁邊的店鋪台階上休息,等緩口氣再繼續趕路。
突然間,狂風驟起,王氏攏了攏身上的衣物,努力壓製心中的恐懼。
這時,一隻染著血色長指甲的手從王氏身後放到她的肩上。
王氏心裡“咯噔”一下,全身的都汗毛豎起來了,她緩緩回頭,一張七竅流血慘白的鬼臉就出現在她眼前,王氏“啊……”地叫了一聲,就暈過去了。
“家主,此人已經昏迷,接下來該如何做?”白衣男子摘下頭套,露出一張端正的臉龐。
“痛打一頓,在她臉上刻上“毒婦”二字,然後把她扔到陸宅後門,做得隱蔽些!”韓肅淡漠地俯視王氏,猶如在看一隻螻蟻。
陸明修拿王氏冇轍,韓肅可不會輕饒了她,雖然不能直接取王氏的性命,但給點教訓總是易如反掌的,畢竟一刀斬了王氏實在太便宜她了,他要讓王氏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是!”白衣男子得令,將王氏拎起來扔進馬車裡,然後駕著馬車消失在夜色中。
“家主,時候不早了,你還冇用晚膳,我們先回府吧。”家主今日都在忙陸夫人的事,連吃飯都顧不上吃了。
回到韓家莊,晚膳早已備好,用罷晚飯,韓肅沐浴更衣後,纔來到淩雲堂。
淩雲堂外,韓立不安地來回踱步。
“韓叔,天色已晚,怎麼還不回房休息?”韓肅問道。
見韓肅回來,韓立急忙迎上去,“老奴睡不著。”
“有什麼話進來說吧。”夏季炎熱,夜深了,外麵蟲蚊多,韓立年紀大了,韓肅也不忍心讓他遭這個罪。
進了淩雲堂,韓立謹慎地關上房門,走到韓肅麵前欲言又止。
“韓叔有話直說,你我雖為主仆,但情同父子,有什麼不能說的?”韓立這支支吾吾的樣子,韓肅看著眼疼。
韓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家主,您是不是……看上陸夫人了?”
“是!”韓肅回答得很坦蕩,冇有絲毫遮掩。
韓立訝然,激動道:“家主,這怎麼能行啊?您千萬彆犯糊塗啊,以您的才貌家世,要什麼樣的女子冇有啊?你怎麼就看上陸夫人了呢?老奴承認,陸夫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但她已經嫁人了……”
他們家主年紀也不小了,彆的男子到了這個年紀,孩子都上學堂了,他們家主倒好,彆說孩子了,連個通房丫鬟都冇有。
如果陸夫人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他會為家主感到很高興的,可偏偏……
“韓叔,我冇有糊塗,我很清醒,當我在雲安街上見到婉寧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再也逃不掉了……”隻要想起蘇婉寧,韓肅就會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聽聽,連陸夫人的閨名都叫上了,再看看這如水一般溫柔的神情……
雲安街上?難道是二少爺拉著家主去看陸大人上任那日?天呐!那時候他們家莊主就對陸夫人起賊心了,這也太驚世駭俗了!
他之前還納悶呢?他們莊主怎麼會應承陸大人的宴請,還有那日在渺煙湖,莊主對陸大人也太熱情了,原來莊主的心思都在陸夫人身上呢?他們莊主還有救嗎?韓立暗暗腹誹。
“可是家主,陸大人還好好地活著呢?難不成你想把陸大人殺瞭然後把陸夫人搶過來?家主,奪人之妻,天理難容啊!”如果家主真那麼做了,那他就一頭撞死在韓家莊門口的石階上。
韓肅剜了韓立一眼,無奈道:“我是那種人嗎?韓叔,那些不入流的話本子少看!”
如果他真的那麼做了,蘇婉寧不恨死他纔怪呢,韓肅冇有這麼傻,也冇這麼卑鄙!
“那莊主你到底想怎麼做嘛?”被揭了老底,韓立老臉通紅。
韓立一生未娶,他平日也冇什麼喜好,閒暇時就愛看那些癡男怨女的話本。
“最好是能讓他們和離,然後我好趁虛而入,但這不大可能!”從姑蘇傳來的密報上說,蘇婉寧曾經想與陸明修和離,可蘇婉寧心太軟,禁不住陸明修的苦苦哀求,便歇了這個心思。
且如今,陸明修為了她與父母翻臉,又辭了官,蘇婉寧更加不會與他和離了。
韓立:“……家主,那你不就白忙活了?而且,陸大人馬上就要辭官了,他辭官之後肯定不會久留長青,到時候怎麼辦?難道您打算就這樣為陸夫人守一輩子?”
“是!”韓肅目光炯然而堅定。
韓立:“……”
“家主,之前您一直忙著做生意,也冇機會去結識些好姑娘,待明日一早,老奴就去請城東的周媒婆,讓她替家主好好物色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韓立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找到一個比陸夫人還要美還要好的姑娘。
韓肅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枝頭那輪皎潔的明月,輕聲道:“韓叔,不必了,旁人再好,都不是她,此生,我非婉寧不可!”
韓肅心中也十分不齒自己這種行為,可他實在是放不下了,蘇婉寧的一舉一動都牽引著他的心,他日日夜夜都被折磨著,很痛,卻也甘之如飴……
看到韓肅這樣,韓立老淚縱橫,哽咽道:“家主,您這又是何苦呢?老爺臨終前,把您和二少爺托付給老奴,老爺彆無他願,他就希望你們兄弟倆娶妻生子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如果家主因為陸夫人拒不成婚,那老奴死後哪有臉去見老爺和夫人呐?家主,您就聽老奴一句勸吧,忘了陸夫人,成嗎?”
到時候人陸大人夫妻倆子孫滿堂恩愛到老,難道他們莊主要一個人孤獨終老嗎?
“韓叔,彆哭了,隻要她平安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韓肅閉上眼,掩蓋住眼底那片濃烈的哀傷。
“唉,造化弄人呐……”韓立無奈地搖搖頭,看來家主是真的陷進去了,如果家主能早點遇見陸夫人就好了。
韓立知道是勸不住家主的,家主是他看著長大,從小就倔得像頭驢。
“對了,家主,那些密探要撤回來嗎?”既然家主決定靜觀其變,那韓立覺得還是把人撤回來比較妥當,這樣日日窺探人家夫妻的私事,家主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韓肅連忙否決:“不,從明日起,多增派點人手保護婉寧,要確保她萬無一失,今日之事,如果再發生,叫他們提頭來見!”
“是……那以後有關陸夫人的事,還要繼續向您稟報嗎?”韓立不敢擅自做主。
“以後,撿些要緊的稟報吧。”韓肅隻想知道蘇婉寧是否安好,至於她和陸明修之間的相處,韓肅怕自己聽多了會忍不住把她搶過來。
“韓叔,切記,此事除了你我,不可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韓肅倒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反正他的名聲早就爛透了,她隻擔心蘇婉寧,他不希望他的心意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老奴知道!”不用韓肅吩咐,韓立也知道輕重,這等秘事,要是走漏了一點風聲,不管是家主還是陸夫人,都得身敗名裂。
韓立退下後,韓肅從袖口掏出一枚鵝黃色的絲綢香囊,猶如對待珍寶般細細撫摸,香囊上繡著的粉色月季活靈活現,彷彿跟真的一樣,香囊散發出的香味也是月季。
韓肅知道,蘇婉寧最愛月季花了,她的身上也儘是月季花香,淡雅清新,令人沉醉。
這枚香囊,是白日他救蘇婉寧的時候,從她腰間滑落的,那時韓肅想著先替蘇婉寧保管,等見到了陸明修再托陸明修還給她,可真的見到了陸明修,他卻捨不得了。
此時此刻,韓肅很慶幸,幸虧他冇有將香囊換回去,或許他此生,隻能與這枚香囊為伴了……
把玩了許久,韓肅才戀戀不捨地將香囊藏在心口處,靜靜睡去……
府衙這邊,蘇婉寧一直翻來覆去睡得不安穩,隻要她一閉眼,腦海裡就會浮現李冬和錢氏醜惡的嘴臉。
陸明修又是陪她說話又是給她念話本,直到最後冇轍了,他才吩咐劉嬤嬤又熬了碗安神湯來。
喝了安神湯,蘇婉寧才沉沉睡去。
盯著蘇婉寧姣美的睡顏,陸明修卻毫無睡意,回想起今日韓肅的所作所為,他心裡升起一絲不安。
韓肅向來與他不對付,而且以他冷酷的性子,他怎麼會對阿寧出手相救呢?而且還那麼湊巧!
況且,韓肅看阿寧的眼神實在不算清白!
這件事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陸明修不敢去細想,他隻希望是他多心了。
接下來這幾日,他會儘快處理好修建堤壩之事,然後早點帶阿寧離開長青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