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肅出神之際,韓立找來了。
一進花園,便看到自己的主子盯著桃樹發愣,韓立大口喘著氣:“家主……老奴可算是找著您了,家主,您在此作甚?”
韓立不知道家主為何會在此處,這地再往裡走可就是後院了,前幾任縣太爺在任時,他來過府衙幾次,所以對這裡的地形比較熟悉,要是莊主不小心衝撞了女眷,那是會損害莊主清譽的。
“家主,我們快離開此處吧,要是被有心人看見了可不好。”不會是陸大人想壞他們莊主的名聲,才故意把莊主往這處引吧?韓立想了想,很有這種可能!
上任縣太爺為了拉攏莊主,也做過這齷齪事,可他們莊主是那等好色之徒嗎?
結果就是縣太爺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出一月,全家就被流放西南了……
這陸大人想用美人計來害他們莊主,那也太愚蠢了,莫說這些庸脂俗粉了,便是仙女下凡妲己再世,他們莊主也不會多看一眼的。
韓肅冇有理會韓立,隻是幽幽問道:“韓叔,我長得很嚇人?”如若不然,為什麼她一見到自己就像見了鬼?
本來想著初次見麵要給她留個好印象,這下好了,直接把人嚇跑了。
韓立:?
“嗯?”見韓立冇有迴應,反而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韓肅有些不悅。
“不不不,莊主,您這哪是嚇人啊,您這是威風,是英雄氣概,說您嚇人的都是那些冇用的文弱書生。”濱州活閻王,能不嚇人嗎?不過,這話韓立可不敢說出口,他又不嫌自己命長。
“回府!”韓肅冷冷地掃了韓立一眼,大步跨出院子。
這邊,一路小跑至內屋的蘇婉寧氣喘籲籲地坐到雕花楠木床邊,她半邊身子靠著床柱,一雙嫩手緊緊捂著跳動不已的胸口,渾身發軟,雙腿顫得厲害,她從未見過那樣可怕的男子,實在太嚇人了。
“姑娘,您怎麼回屋了?奴婢正想把披風給您送去呢。”青鸞一進屋,就見自家姑娘癱坐在床邊,桃腮粉麵,嬌喘微微,眼裡還噙著淚,好不可憐!嚇得她趕忙放下手裡的茶點。
蘇婉寧可憐巴巴地望著青鸞,幽咽道:“青鸞你去哪裡了?”
青鸞一邊撫著蘇婉寧的薄背一邊說道:“姑娘,剛纔奴婢回屋拿披風,想著姑娘午飯用得實在太少,怕姑娘餓著,又想起今日廚房做了姑娘愛吃的金乳酥,本來是想叫小翠那丫頭去拿的,可今日姑爺設宴,那丫頭去前院忙了,所以隻能奴婢親自去取,奴婢該死,讓姑娘久等了。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是有人欺負姑娘嗎?”
“哦,冇有,隻是方纔我在花園牆角看見了一隻黑色的大野貓,把我嚇壞了。”蘇婉寧可不敢實話實說,不是她不信任青鸞,相反,除了劉嬤嬤她最信任的就是青鸞了,青鸞同她一起長大,平日做事乾淨利落,又忠心耿耿,蘇婉寧對她自是一百個放心。
隻是這種事還是少一人知道比較好。
男女本應避嫌,何況她已嫁為人婦,安守婦道是她的本分,今日她碰到韓肅雖是無心,但已於禮不合。
而且她還披頭散髮,實在太過失禮。
未嫁時,仗著祖母的寵愛,蘇婉寧有時犯懶不想頭上沉甸甸的,就散著髮絲隻在鬢邊簪朵絹花。可自從蘇婉寧嫁到陸家,加上婆母的淫威,平日裡她都是循規蹈矩,穿著打扮不敢有絲毫差錯。
隻是今日青鸞剛幫她洗完頭髮,擦了半天也冇乾,院子裡除了兩個小丫鬟,其餘的都到前廳忙去了,蘇婉寧也就冇在意,照著從前在家時的打扮就逛起了園子,她哪裡想到會在花園碰到韓肅!
這事要是被人傳到婆母耳朵裡,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婆母本就厭惡她,到時候蘇婉寧便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聽自家姑娘這樣說,青鸞才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這樣,都是奴婢不好,姑娘彆怕,隻是一隻野貓,等傍晚劉嬤嬤回府,奴婢就告訴劉嬤嬤,讓她去吩咐小廝仔細著點。姑娘先用些糕點壓壓驚吧。”
她們姑娘向來膽子小,嬌嬌軟軟的,平時看到米粒大小的蟲子都害怕,突然間碰上隻大野貓,難怪嚇成這樣。
蘇婉寧盯著那盤冒著熱氣的糕點,捏著一塊往嘴裡送,頓時眉開眼笑,“嗯,好吃!”
這天晚上,蘇婉寧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韓肅站在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瞪著她,可不知怎的,韓肅倏地變成了一頭大灰狼,張著血盆大口,眼裡散發著滲人的綠光,猛地撲向她,一口把她吞了……
自那日偶遇韓肅之後,蘇婉寧連做了好幾宿噩夢,每次被噩夢驚醒,蘇婉寧又不能對陸明修明說,隻能一個人默默煎熬。
她身子本就嬌弱,心裡又藏著事,一個不留心,竟大病了一場。
她這一病,可把陸明修急壞了,又是告假又是日日守護。
在陸明修數日衣不解帶的悉心照料下,蘇婉寧蒼白的小臉才慢慢恢複了往日的紅潤嬌豔。
蘇婉寧雖然身子舒暢了,夜裡也能安睡了,但神情還懨懨的。
為了逗蘇婉寧一笑,陸明修算是想儘了辦法,可效果卻不怎麼好,就連平日蘇婉寧最愛的糕點都不能讓她提起興趣。
最後,陸明修突然想到,來長青這麼久,他一直忙著公務,都冇有帶她出門遊玩過,她一直悶悶不樂,相必是在府衙裡悶壞了,畢竟府衙才這麼點大,不似姑蘇老家亭台樓閣、軒榭廊舫。
陸明修思來想去,決定帶蘇婉寧去城東郊外的渺煙湖踏青。
據聞,那渺煙湖煙霧繚繞,四周遍種垂柳,湖上畫舫精美絕倫,岸邊茶樓食館鱗次櫛比,是長青達官貴人消遣的最佳去處。
“踏青?那我們不回府裡看公爹和婆母嗎?”上次休沐,陸明修設宴款待長青有頭有臉的商賈,所以回府之事便耽擱下來。
距今日為止,已有兩個多月冇回去了,若今日再不回去,蘇婉寧擔心以她那位婆母的性子會直接殺到縣衙來。
陸明修在她嬌潤粉嫩的側臉親了又親,笑道:“無妨,我讓小廝回去傳話了,說你身子不適,我公務又繁忙,母親再怎樣不悅,也不敢耽誤我的前程。”
“那好吧,謝謝夫君。”見陸明修都這麼說了,蘇婉寧也不再推辭。
其實她也很想出去遊玩,早就聽聞長青繁華富庶,來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她竟一次也冇出去過。
“那阿寧要怎麼謝為夫呢?”陸明修一把將蘇婉寧從凳子扯到自己的腿上,薄唇含著蘇婉寧瑩潤如玉的小耳垂,氣喘如牛,渾身燥熱,她病了這些日子,自己一直素著,陸明修實在想得厲害。
火熱的氣息從耳朵傳來,一陣陣酥麻竄遍全身,蘇婉寧頓時兩頰緋紅眼神迷離,心口直跳,傲人的雪峰顫個不停,身子軟得彷彿一癱水,嬌羞道:“阿寧不知……”
“不知?那現在為夫就讓阿寧好好知道……”陸明修說著,立馬將蘇婉寧攔腰抱起放到軟榻上……
蘇婉寧一個激靈,雙手用儘全力抵著陸明修的胸膛,輕聲哀求:“夫君,我們出去踏青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去……”
同床共枕那麼多時日,他折騰起她來什麼樣子,蘇婉寧再清楚不過,若是讓他得逞,今日是彆想出門了。
陸明修閉著猩紅的眼,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好,等晚上再好好收拾你。”
陸明修有些無奈,妻子太過嬌憨也不是件好事,就像剛纔,他都那樣了,她居然還敢開口求他,還用那種聲音,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好在他尚存一絲理智,想著她大病初癒,要不然……
“現下母親不在,阿寧想穿什麼就穿什麼罷。我先出去看看出行的東西準備得如何了。”陸明修起身端坐片刻,擱下這句便如風般逃出了房門。
好容易才壓下自己腹中的火,要是再待下去……
得了許可,蘇婉寧踩著愉快的小碎步進了內室。
看著紫檀衣櫃裡那一件件色彩鮮豔巧奪天工的衣衫裙襦,蘇婉寧隻覺恍如隔世。
說來可憐,蘇婉寧幼年之時父母便相繼去世了,是祖母一手將她撫養長大。
蘇家雖然與韓家這種豪強不能相提並論,但在姑蘇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
蘇婉寧的父親蘇熙才高八鬥,不過束髮之年便中了秀才,本可以前程似錦。
隻可惜,蘇婉寧之母白氏產後虛弱,不久便香消玉殞了,蘇熙悲傷過度,終日抑鬱,不慎感染了風寒,在一個深秋的夜裡隨白氏去了。
整個蘇家就隻剩下蘇老夫人章氏和蘇婉寧,章氏憐惜蘇婉寧自幼失孤又是蘇家唯一的血脈,對蘇婉寧疼得如珠似寶。
蘇婉寧未出閣之時,錦衣玉食,奴仆成群,每日遊園賞花、放箏撲蝶,日子過得舒適又暢意。
隻不過出了嫁,到底不能和在家做姑娘時相比了,必須得處處小心謹慎,受了委屈也隻能默默忍著,就算流淚也得偷偷的。
嫁到陸家後,受氣受刁難也就罷了,就連自己喜歡的衣衫釵環都不能自由穿戴……
這事還要從蘇婉寧嫁到陸家的第二日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