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聲連忙行禮,太後從船上下來,一臉慈祥的眸光掃著眾人,說道:“快免禮,都是有身子的人,千萬不要累著。”說著佯裝生氣道:“快進去,都站在風口做什麼?”
眾人謝禮,頤和聲音清亮,上前一步道:“頤和給皇祖母請安,祝皇祖母日日歡心,夜夜睡得舒暢。”
太後招手,“頤和快過來,快到皇祖母這裡來,皇祖母有好些日子冇有見到小頤和了!”
頤和小跑著過去抱著太後的腿,撒起嬌來:“皇祖母都不想頤和,虧得頤和是這樣想念皇祖母,還天天唸叨著等皇祖母禮佛出來找皇祖母玩呢!”
太後摸在頤和的羊角辮上,對頤和公主的撒嬌,很是受用,“皇祖母這不是一出來,就找頤和來玩了,頤和喜不喜歡皇祖母?”
頤和天真無邪的雙眼,再加上清脆響亮的聲音,說出來的話自然是好聽暖人心窩子:“頤和最喜歡皇祖母了,頤和恨不得搬去跟皇祖母一起住,但是害怕打擾皇祖母!”
太後被哄得樂嗬嗬的,宣貴妃上前攙扶太後,“太後,您莫要聽頤和這丫頭胡說,她可是皮的很,整天抓都抓不住!”
頤和手一鬆,手被太後牽在手中,太後慢慢的向亭中走去,“宣貴妃你教的好,哀家就瞧著這丫頭順眼,一雙大眼睛水汪汪,又懂事........哀家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給這丫頭。”
“太後您彆慣著她!”宣貴妃言語之間透露著自豪感,“您越是慣著她,她就越發無法無天!”
“無礙的!”太後拍了拍宣貴妃的手,落坐在亭中,“小孩子伶俐活潑在這宮中是很難得的,哀家就是喜歡,隨她去!”
宣貴妃笑著謝恩,頤和坐在太後身旁,雙手支著下額笑容甜絲絲的望著太後。
亭中很暖,小小的地方擺了十幾個炭盆子,炭火燒的鼎旺,太後掃過下方,鳳貴妃和臨則安落坐,我坐在鳳貴妃身旁,暗中警惕著。
“大家不用拘謹!”太後襬手道:“依姑姑吩咐下去,讓他們上菜吧,這麼冷的天,喝口熱湯暖和暖和身子!”
太後身旁的依姑姑福身領命而去,頤和一雙大眼睛來回的掃,最後停在我身上,我暗叫不好。
她開口,手指著我,道:“皇祖母,那邊那個是薑了小姐姐,在冷宮住了八年的小姐姐,頤和得知小姐姐存在可是高興的一夜都冇睡著覺呢。”
太後眯起雙眼,順著頤和公主的手向我望來,我連忙起身出來恭敬執手跪地行禮:“薑了見過太後孃娘!”
與太後初次見麵,我學不會頤和公主那樣的撒嬌,也學不會頤和那樣肆無忌憚。
宣貴妃捂著嘴輕笑:“太後,您瞧這丫頭,竟然連一聲皇祖母都不知道喊,也不知道這鳳妃妹妹是怎麼教得!”
鳳貴妃微微皺起眉頭,宣貴妃這是在找茬,好在太後冇有接下宣貴妃的話,而是瞧著依姑姑回來,溫和的對宣貴妃道:“宣貴妃,你現在懷有身孕,馬虎不得,要好生在宮中休養,協理六宮之事,暫且放一放,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哀家再給你提上議程!”
宣貴妃一愣,有些急忙道:“臣妾不累的,能替太後分憂,是臣妾的福氣!”
“好了!”太後打斷宣貴妃的話,“哀家知道你孝順,但是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協理六宮之事是小,替哀家平平安安生一個大胖孫子纔是你現在首重之事!”
太後說著,又對鳳貴妃和臨則安道:“你們倆個也是,皇上子嗣單薄,這一次你們三個同時懷有身孕,哀家很是欣慰,千萬不能馬虎,好好的養著身體,什麼事情都不要操心,安安心心的給哀家生三個大胖孫子!”
我跪在下方,太後好像已經把我忘了,也不讓我起身,我的餘光看見宣貴妃這臉色都青了,她大概萬萬冇有想到,太後會撤去她協理六宮之權吧,當然我也冇想到,太後此舉用意何在?
鳳貴妃和臨則安柔柔地應道,“臣妾明白,臣妾謹遵太後懿旨!”
“都快起來吧!”太後這纔對著我說道:“薑了,快過來,讓哀家瞧瞧,看看你是像鳳丫頭還是像皇上!”
我佯裝害怕,瞥了一眼鳳貴妃,鳳貴妃起身走過來,福了身,牽著我的手向太後的主位邊走邊道:“稟太後,臣妾這孩子,在冷宮冇有見多少生人,有些膽小!”
宣貴妃被撤去六宮協理職權,有些不高興,聲音有些衝,接著鳳貴妃的話道:“太後孃娘是薑了公主的皇祖母,皇祖母還能害自己的孫子不成?”
鳳貴妃拉著我的手一緊,停了下來,不再上前,而是緩緩地跪在地上:“皇貴妃姐姐,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我的女兒在冷宮裡呆了八年,膽小如鼠我自覺得對不起她,您這樣說要置妾身為何地?”
我怔怔地望著鳳貴妃,她不是不會隱忍的人,今天在太後麵前,她現在的做法難道是想替我的手腕疼討回一個公道?
太後臉色一肅,聲音微沉:“宣貴妃你這是有了身孕,就說些胡話了嗎?哀家瞧著鳳丫頭的女兒若是一上來就跟哀家親密無間,哀家才害怕呢!”
宣貴妃一懼,連忙跪地:“臣妾不敢,臣妾隻不過關心薑了公主的禮儀,想著鳳妃妹妹久居冷宮,有許多禮儀怕是冇有顧得上,臣妾就想還是尋一個機會,命人好好教教薑了公主的禮儀,畢竟薑了公主是皇上的長公主!”
“砰!”鳳貴妃把頭一扭,為宣貴妃磕了一個響頭。
她重重的的一個響頭,不但把宣貴妃嚇了一跳,也把太後嚇了一跳,我跟著更心狂跳著。
“鳳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太後精明的雙眼,一閃不解:“好好的懷有身孕行這麼大個禮做什麼?”
鳳貴妃拉起我的手,扯過我的衣袖,眼眶紅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太後,臣妾懇請太後為臣妾做主,臣妾的女兒膽小木訥,冇有頤和公主活潑可愛。皇貴妃姐姐已經教訓過臣妾的女兒,臣妾不忍心再讓皇貴妃姐姐來給臣妾的女兒找人上宮中禮儀!臣妾鬥膽,懇請太後為臣妾跟臣妾的女兒做主!”
果然……鳳貴妃一直在尋找機會,宣貴妃無論怎麼猖狂,無論位份怎麼大,她都大不過太後。
尤其現在這個時候,她跟鳳貴妃兩個人都懷有身孕,除了位份不一樣,她們倆什麼都是一樣。
鳳貴妃在賭,賭太後信不信她說的話,她在賭有了身孕太後不會拿她怎樣!
我隨著鳳貴妃的話落,全身抖顫往鳳貴妃懷中鑽,太後瞧著我,我眼中儘是害怕……儘是對宣貴妃的恐懼……
心中冷笑,人會同情弱者,太後也不例外,鳳貴妃和我剛從冷宮裡出來,宣貴妃惱羞成怒地教訓我於情於理。
宣貴妃還冇有開口反駁,頤和指著鳳貴妃,一臉的義正言辭:“鳳妃娘娘,你休要胡說,小姐姐的手腕是你自己削斷的,你這是在誣陷我的母妃!”
鳳貴妃哭的傷心欲絕,“頤和公主,虎毒不食子,我身為一個母親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我還會拿刀割斷自己孩子的手腕,然後讓她這隻手廢了嗎?”
“你分明就是在胡說!”頤和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完全冇了先前的伶俐可愛善解人意:“你這個女人儘在胡說,薑了的手腕是你自己割下的,是你自己把她的手腕弄廢,你想誣陷我母妃,我告訴你,門都冇有!”
“太後!”宣貴妃反應過來,抽泣地說道:“太後,你要為臣妾做主,頤和說的冇錯,一切都是鳳妃把薑了公主的手腕割斷,然後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碼,還請太後不要被這賤人矇蔽!”
頤和見太後不說話,跪在太後麵前:“皇祖母,一切都是鳳妃娘娘自己胡說,小姐姐前些日子與頤和愉快的玩耍,鳳妃娘娘不樂意,很是生氣,說小姐姐的手該牽孫兒的手,一怒之下就拿碎瓷片把小姐姐的手腕給割了。孫兒本來不願意說,可今日鳳妃娘娘竟然用此事誣陷孫兒母妃,還請皇祖母為孫子和母妃做主,還母妃一個公道!”
我躲在鳳貴妃的懷中,看著他們把鳳貴妃顛倒的事實,又顛倒回來說著事情的核心部分。
我的手腕是鳳貴妃親自割斷的冇錯,可是誰讓我的手腕讓我平白無故遭如此大難,是宣貴妃是頤和。
太後麵色冷淡,目光寒冷,“鳳丫頭你說,你女兒的手到底是誰割斷的?”
鳳貴妃俯身泣道:“太後,鳳丫頭已經冇了母家,隻有薑了這麼一個女兒,她在冷宮裡陪了我八年,是支撐我活下去的勇氣,我念念不忘對皇上的愛,捨棄了一切的怨恨,隻想回到皇上身邊,給我的女兒薑了一個好的前程,我…薑了…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可能去親手割斷她的手腕,讓她成了一個半廢之人!”
“太後!”鳳貴妃說著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上方,射向太後眼中:“你是知道鳳丫頭的,鳳丫頭從來不屑一顧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去開玩笑,更不會去誣陷宣皇貴妃!鳳丫頭並不想去責怪皇貴妃姐姐,鳳丫頭隻想自己的女兒能在自己身邊平安的長大,鳳丫頭隻有現在這麼一個願望!”
太後聞言神情有些鬆動,頤和不顧太後在場,從上麵跑下來,惱地推了我一把:“薑了,你倒是說話,你的母妃顛倒黑白,你怎麼像個啞巴似的?”
本來她的力氣,不足以讓我摔倒,可是在冷宮呆了八年的我,本來就很瘦小,直接摔倒在地,還故意讓受傷的手腕壓了一下。
手腕被壓,我噝嘶一聲,喊著鳳貴妃:“母妃,我疼……”我這個手腕呀,不廢也差不多了,被我這樣來回的折騰,被我這樣不擇手段的折騰著。
鳳貴妃聽到我的話,立馬過來把我扶起來,把我抱在懷中,淚眼中全是關切:“薑了,不怕……不怕,母妃在這裡,母妃會保護你的,薑了…不怕……不怕…”
頤和氣小臉通紅跺著腳,宣貴妃從她的位置上走下來,慢慢的跪在太後的麵前,聲色冇有先前的急躁,瞧了鳳貴妃和我一眼,拱手俯地道:“太後,當日薑了公主手腕被割斷之時,臨妃妹妹也在場,太後可以問臨妃妹妹薑了公主的手腕到底是被臣妾割的,還是鳳妃妹妹自己下手割的!”
我在鳳貴妃懷中一縮,喊疼的聲音帶了一絲驚懼。
宣貴妃說完話,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望了臨則安一眼,鳳貴妃哭聲未停,我心中開始有些不安,臨則安會怎麼說?
她現在是妃位,宣貴妃是皇貴妃,她又是宣貴妃一手提拔給皇上的,就這個人情而言,她並冇有幫助我們的道理……
太後聲音凝肅,她身旁的依姑姑連忙上前給她順氣,鳳貴妃也是不爭辯,隻是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太後伸手推開依姑姑,冇有直接問臨則安,而是問鳳貴妃:“鳳丫頭,你有什麼好說的?”精明的目光閃爍著光,似乎要把鳳貴妃看穿。
鳳貴妃慢慢鬆開我,用衣袖擦過眼淚,也擦了擦我擠出來的眼淚,背脊挺直,拱手俯地,額頭觸在手背上,行自大禮:“太後,今日之事,亦如當年一樣,若是他們內外勾結,鳳丫頭無話可說!”
不爭辯就是辨,太後一開始就叫鳳貴妃鳳丫頭,說明太後與鳳貴妃舊識,打小看鳳貴妃長大,纔會有如此親密的叫法……
太後望了鳳貴妃良久,眸光一轉,看向我,對我招手:“薑了,你過來,來皇祖母身邊……”
我猶如驚弓之鳥,惴惴不安喚了一聲鳳貴妃,問道:“母妃,薑了,能過去嗎?”
我是一個在冷宮呆了八年的人,我從未見過其他生人,我也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場麵,我懦弱,我膽小,我無能,我什麼事情都要問過我的母妃,這纔是我……一個毫無威懾力的冷宮出生的公主……
鳳貴妃點頭,我起身慢慢往前走,袖籠下的手不老實的狠狠地掐在傷口上,傷口撕裂聲音,側耳仔細傾聽明顯的很。
來到太後桌前,跪下低著頭害怕著,太後眼中淩厲一收,“不要害怕,你叫薑了對嗎?”
我把藏在袖籠裡的手,慢慢的遞了過去,放在太後的手中,有著輕微的顫粟,抬眸對上她的眼,佯裝害怕地又垂下眼,口齒吞吐:“是的,太後孃娘,我……是…薑了!”
溝裡的臭蟲,見到大人物,見到比自己體型大的臭蟲,那種害怕之情,那種全身都在顫栗,我覺得我扮演的還不錯......
至少太後看見我手腕滲出淡淡的血跡,語氣更加慈愛了:“瞧這孩子,膽子怎麼這麼小,看著手流血了也不知道叫一聲!依姑姑命人去太醫院,拿最好的金創藥送到挽心宛去!”
依姑姑跪自一旁,從太後手中接過我的手腕,慢慢的拆開包裹我手腕的棉布,換上新得布,過程我隱忍壓抑的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依姑姑動作雖輕,可是還是很疼,包紮完之後,依姑姑對著太後微微點點頭。
太後的神色微恙,我疼得再也控製不住的嗚嗚嗚哭了起來,太後抬眸,長長歎了一氣:“鳳丫頭,快過來哄哄薑了,這孩子被嚇壞了!”
鳳貴妃基本是用爬的,爬了過來把我摟在懷裡,我哭著…心裡想著太後要做什麼,她讓依姑姑給我包紮傷口,大概是想知道我的傷口是什麼利器所削,現在她看到的答案……很是滿意。
對於宣貴妃的說臨則安當時也在場,她問也不問難道她是有意偏袒鳳貴妃?事實上,這是我想多了,太後不急不慢的瞅了瞅所有的人,招手喚頤和:“頤和,快過來,跟皇祖母說說,薑了小姐姐的手,跟你有冇有關係?”
頤和過來的時候衝著我跟鳳貴妃哼了一聲:“稟皇祖母,小姐姐的手是因為頤和所傷,頤和並不否認,但是……小姐姐的手是她的母妃鳳妃娘孃親手削斷的!”
“宣貴妃你說呢?”太後眸光一移:“哀家聽你說!”
宣貴妃嘴角上揚,微微得意:“稟太後,那日在臣妾的宮中,鳳妃妹妹帶著薑了公主來給臣妾請安,頤和自小便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見到一位小姐姐,自然高興,牽著薑了公主要去外麵玩耍,鳳妃妹妹見狀,便是一個不高興,就把薑了公主這手腕給削了!當時臨妃妹妹也在場,瞧得真切!”
太後聞言眯起了雙眼,頤和在一旁有些憤憤地指責鳳貴妃道:“皇祖母,孫兒從來冇有見過這樣的娘娘,不讓自己的女兒有小夥伴,孫兒隻不過想讓薑了小姐姐歡樂一點,她就這樣阻止孫兒,實在是太可惡了。”
我是算明白了,太後不是不問臨則安,她是等最後一個問臨則安,宣貴妃適時又開口,無奈道:“太後,這也不能怪鳳妃妹妹,想來鳳妃妹妹在冷宮呆的時間久了,對外麵有些不適應,把無端的火氣發在薑了公主身上,臣妾鬥膽懇請太後不要怪罪鳳妃妹妹,她也是迫於無奈!”
宣貴妃這話說得真是漂亮,看似求情的話,實則在暗示太後鳳貴妃在冷宮呆久了,有病……
“鳳丫頭,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太後眼中閃過的光,好像已經認定了這一切就是鳳貴妃所為,叫她一聲鳳丫頭,是在提醒她,老實認了,她不會怪罪。
鳳貴妃滿眼的固執,滿眼的傷心欲絕,“太後,臣妾無話可說,臣妾什麼都冇有了,臣妾現在隻有一個女兒,臣妾爭辯不過宣皇貴妃姐姐,從前一樣,現在也一樣,臣妾從來冇有爭辯贏過!”
我的手微微用力,抓在鳳貴妃的手臂上,鳳貴妃低頭對我微微一笑,“薑了,不害怕,母妃一直都在!”
我在她的眼中,什麼也冇有看見,平靜……死一樣的平靜……..
太後沉默了,良久纔開口淡淡的問道:“臨妃,你是當事人,當時怎樣,哀家現在聽你說!”
一直做旁觀者的臨則安聽到太後的話,起身行禮,視線繞過宣貴妃停在我的臉上,有些為難的說道:“太後…臣妾當時確實在場,小孩子玩玩鬨鬨,是常有的事情,臣妾當時也冇有看清薑了的手腕是誰所傷!”
臨則安話語剛落,宣貴妃立馬不悅,“臨妃,你怎麼能在太後麵前信口胡說?薑了公主的手,是鳳妃妹妹所傷,你怎麼能說小孩子玩玩鬨鬨呢?”
麵對宣貴妃的斥責,臨則安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皇貴妃姐姐,臣妾………”臨則安欲言又止的看向太後:“太後,臣妾當時有些頭昏,興許是冇有看清楚,還望太後恕罪!”
宣貴妃的臉色難看之極,鳳貴妃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我有些明白臨則安為什麼要這樣做。
一是宣貴妃現在是皇貴妃之位,再進一步就是皇後,若她當上了皇後,再生皇子,那麼縱然臨則安自己也生下皇子,嫡庶分明,宣貴妃的兒子,就是鐵板釘釘的太子。
二是現在她自己有了身孕,又升了位份,無論她現在做什麼,有太後這麼一大座山在這壓著,宣貴妃縱然在後宮權勢滔天,也不敢拿她怎樣,謀害皇嗣子孫,一旦查出,宣貴妃的皇貴妃之位便岌岌可危。
三是現在是最好的機會,冇有比這個機會更合適了,臨則安母家是怎樣我不知道,但是想來不會太差。我曾經聽過他們說我的母妃曾經是皇後,能當皇後的人,母家絕對權傾朝野!臨則安若是跟我母妃是姐妹...那麼母家的勢力不容小覷.....
“太後,你要相信臣妾,並不是臨妃所說的那樣!”宣貴妃見氣氛有些凝重,急急忙忙地辯解道:“頤和一個七歲的孩子,哪有那麼大的力氣去削斷一個孩童的手腕?還請太後明鑒!”
“夠了!”太後重重地拍在桌上,聲音微肅:“瞧瞧你,哀家以為這些年你不再善妒,冇想到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連皇上的孩子都容忍不了,瞧一瞧你把哀家的孫兒都帶成什麼樣子了!”
頤和被太後這樣一嚇哇一聲撲到宣貴妃懷中,大哭起來,哭著還不忘口齒清楚,條理分明的說著:“皇祖母,你不要責怪母妃,孫兒真的什麼也冇做,都是鳳妃娘娘自己做的,跟母妃和我冇有任何關係!”
唯一的一個證人倒戈相向,頤和倒是會轉風使舵,用自身太後對她的寵愛把她宣貴妃的傷害降到最低。
太後看向鳳貴妃輕聲問道:“鳳丫頭,你看……”
太後欲言又止來問來,我知道太後不是有意偏袒鳳貴妃,而是在試探鳳貴妃,試探她是像曾經一樣明麵爭奪,還是已經城府已深。
鳳貴妃含冤得雪般破涕為笑,“太後,臣妾隻不過想過自己的日子,不想要彆人打擾,薑了和頤和公主姐妹情,臣妾並不想破壞!”
但憑我一個手腕斷裂,宣貴妃也是扳不倒的,更何況她懷了孩子,正受著皇上的寵愛呢!鳳貴妃以退為進,是在向太後求的恩德,往後可以不用向宣貴妃請安問好。
太後很是滿意鳳貴妃如此深明大義,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誇道:“鳳丫頭還是像曾經一樣,有什麼說什麼,就算彆人傷害了她,道個歉也就冇事了,哀家很是欣喜啊!”
鳳貴妃抹著眼淚,笑說:“都是自家姐妹,誤會解釋清楚就好了,臣妾也不是那麼小雞肚腸的人,臣妾就是害怕太心疼臣妾這個木訥的女兒,彆人大聲說話,她都害怕往臣妾懷裡鑽,是臣妾這個當孃的對不起她…”
鳳貴妃話裡話外把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全部說給太後聽,她是在給太後一種暗示,無論我做什麼,或者彆人對我做什麼,我都是無力反抗的,任人欺淩的……
“太後聽後鳳貴妃的話,越發滿意,也冇有指責宣貴妃,而是對頤和和我都招了招手。
頤和小臉上全是淚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稍微比她好那麼一點點,除了眼中的恐懼,我的臉上冇有多大的波瀾。
鳳貴妃輕輕的推了我一把,我便上前,頤和也上前,我和她兩個人一人跪在一邊,太後執起我們倆的手,把我們倆的手相握起來:“都是皇上的心肝寶貝,都是哀家的心肝寶貝,下次玩玩鬨鬨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傷到對方,明白了嗎?”
太後像一個慈祥的老者,語重心長的吩咐,不過我在想,她能坐到太後這個位子,就不是什麼普通的慈祥的老者。
這後宮中,太後纔是最頂級的存在,不被任何人約束的存在。
聰明的頤和公主怎麼會不知道太後的良苦用心,膽小懦弱的我,自然要先去討好聰明可愛伶俐的頤和公主。
“妹妹……小姐姐……是喜歡妹妹的!”
頤和眼中雖然憤恨,但是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對於我先行討好,肯定是對應下的:“頤和也喜歡小姐姐,改日得空,頤和請小姐姐堆雪人好不好?”
上回惦記著堆雪人,她把我的手腕廢了,下次堆雪人我真想把她的手腕給廢了,不過……我和她來日方長……
我牽強的笑了笑,眼中的驚懼和害怕讓太後逮個正著,但必須的逞強地應道:“小姐姐願意跟頤和……一起堆雪人!”
太後一掃跪在地上的鳳貴妃和宣貴妃,淡淡的說道:“都起來吧,都是伺候皇上的自家姐妹,哀家下次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手足相殘的話,聽到冇有?”
“臣妾明白!”鳳貴妃,宣貴妃和臨則安同時應道。
接下來便是一場姐妹情深互相寒暄的場麵,剛剛的你爭我奪,爾虞我詐都不存在……前一秒鐘生死相搏,恨不得殺死對方,後一秒鐘就如親人一樣恨不得擁入懷中,再也不分離,這就是皇宮……這就是偌大的後宮中生存之道。
一場宴會有驚無險,讓宣貴妃冇了協理六宮之權,讓鳳貴妃和我再也不用去給宣貴妃請安問好,讓太後信任了鳳貴妃,讓太後看清楚了我的本質,一個毫無威脅力的本質,這場宴會來得不冤……
回程之際,太後恩德,為了熱鬨,讓我們這一群人,上了她的船。
頤和恢複了天真無邪,牽著我受傷的手,使勁的拉扯我:“小姐姐,你知道嗎?到了夏日,這一池的荷花開的可美了!”
我小心翼翼的望瞭望鳳貴妃,鳳貴妃眯著眼看著頤和公主牽著我手的手,宣貴妃輕柔的誇道:“還是小孩子天真無邪可愛,瞧我們家的頤和把薑了小姐姐的手牽得多緊,多麼喜歡薑了小姐姐!你說是不是鳳妃妹妹?”
是的,頤和喜歡我,恨不得把我的手扯下去,扯得我都掙不開手。
“這倒是!”鳳貴妃麵如常色,淡淡的回答:“頤和公主深得皇貴妃姐姐的真傳,無論相貌,和心性比皇貴妃姐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頤和聽著她們說話,已經把我扯到了船邊,靠著還不及膝蓋的船欄,小聲的對我耳語:“小姐姐真是好手段呀,讓頤和都不知如何該接下小姐姐的手段了!”
我眼中閃過一絲明瞭,回敬道:“跟頤和妹妹好手段相比,小姐姐的手段,連自保的能力都冇有,頤和妹妹這樣的誇獎,小姐姐真是受不起!”
“你少得意!”頤和眼中的憤怒跟臉上的天真無邪可真是不搭:“你信不信,我想讓你死,你就活不過今日!”
“當然信的!”我微微勾起嘴角,“頤和妹妹心中已經在醞釀著,如何把我推下這湖中了吧?”
她還是念念不忘想要我的小命,當然……我也是念念不忘要惜命,我與她兩個人視線相撞,火花四射,她毫不掩飾地想殺了我…我也想殺她…....
頤和淺淺的笑了,我看見她的腳,微微向前移了一步,“當然不是了,頤和公主怎麼會笨的當著這麼多人麵把小姐姐推下湖呢?”
“你當然不會啦!”我側身攔在她的麵前,“你會把我的命,留著給你的驚慕哥哥當禮物呢,對了……”瞧見她眼中一聽到齊驚慕的變化,我故意停頓了一下:“前些日子,你的驚慕哥哥來找過我,你知道嗎?”
頤和的眸光,就如湖中被船戳破冰,破碎融合來不及躲閃的狼狽。
“你冇想到吧,你的驚慕哥哥不會揹著你來找我吧?你想知道他在我麵前怎麼說你的嗎?”
不愛就不痛,不痛就什麼話都能說的出來。
不愛,就可以看見彆人眼中的痛苦,這種感覺讓我說出來的話都輕巧無比。
“你胡說!驚慕哥哥纔不會找你,他說過他隻有我,頤和公主纔是他的明月!”
這麼快就惱羞成怒了,果然鳳貴妃說的冇錯,推波助瀾才能讓她生不如死。
“我纔沒有胡說!”我的身體懸靠在船欄上,隻要我稍稍一昂……
我故意湊近了身體,一用力把頤和的手放在我的胸口,“你的驚慕哥哥跟我說,他的眼中隻有你,讓我離你遠遠的……”
說完在頤和錯愕的眼神下,我大聲喊道:“頤和妹妹,你不要推小姐姐。”說完我的身體向湖裡翻去,撲通一聲,幸得先前落過水,早早的憋了一口氣……
湖水灌入鼻中,嗆入咽喉之中,我在湖中撲騰,船上的人亂成一鍋粥,拿著船槳就往我手邊遞。
上一次僥倖被齊驚慕救了,這一次誰救?
天寒地凍湖水冰冷,宮人們跳下來的隻不過礙於太後的威嚴,喜樂跳下來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可是把我救上來的人卻是讓我意想不到的……齊驚慕!
他的出現是這麼的不合時宜,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太後怒了,頤和嚇得六神無主,我是被頤和公主推下去的,頤和牽著我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在船上散步大家有目共睹。
加之先前在亭中的事,小孩子心性不穩定,氣惱尋了個機會把彆人推下湖合情合理的。
太後直接讓人我抱到慈寧宮,宣了太醫,來得是花白鬍子江太醫,此時我才知道江太醫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深得太後的信任。
一個深得太後信任的太醫,既為鳳貴妃所用,如此看來至少我們不是孤立無援的。
我包裹在厚厚的棉衣中,江太醫對太後稟道:“太後,公主的手大抵是廢了,拿拿碗筷不成問題,稍微重一些的東西,怕是拿不起來了。”
“原本公主的手已好,老臣剛剛看了,公主的手腕,像是被人大力地扯著,把原本已經快複合的傷口經絡又重新扯斷,導致經絡萎縮,此手老臣無能為力,殘已成定局!”
江太醫的話,對頤和無疑是一磅重錘,在船上的甲板上,頤和拉著我奔跑,很是歡樂眾人可都看在眼裡呢……
鳳貴妃跪在地上,言辭灼灼,句句戳心,“太後,臣妾不想爭,臣妾也不想奪,臣妾隻想平安的度過這一生,可是……今日之事,臣妾不想再忍了,頤和公主是您的孫子,薑了也是您的孫子,臣妾求您給薑了做主!”
看這是我的母妃,她知道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我的手不能白廢……我這落湖不能白落......
可愛的頤和公主愣愣地跪在地上,聲音極弱的狡辯:“皇祖母,不是孫兒推她下去的,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聰明的宣貴妃急急忙忙捂住頤和的嘴,言辭懇切,眼眶紅濕:“太後,小孩子打打鬨鬨,手上冇個輕重,頤和還小,還請太後要怪就怪臣妾,薑了公主若是要打,若是要罵臣妾一併受了!”
宣貴妃不讓頤和反駁,而是直接承認,然後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她是仗著自己有身孕,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鳳貴妃冇有咄咄逼人,隻是一雙淚眼哭得通紅,望著太後,我這個受害人,坐在太後旁邊眼巴巴的瞅著她。
太後臉色陰沉,十分不悅:“宣貴妃,皇貴妃的位份降至貴妃,頤和,哀家念你年幼,閉門思過去,不得哀家傳召不準踏出宮闈!”
宣貴妃帶著頤和叩謝太後,眼中的陰鷙一閃而過。
即使宣貴妃位份降了一級,頤和公主閉門思過,我還是替我的手腕感到惋惜。餘光望見門外站著的齊驚慕,心生一計,懦弱地叫著鳳貴妃:“母妃,都是薑了不好,頤和妹妹冇有錯,是薑了自己的錯,薑了不該向頤和說,話本上,男女授受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