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原看了一眼吳氏,見她有些不高興,先笑著安撫一句:“小孩子傲氣,怕你說她乾活為了打賞,這才推辭。”
吳氏笑著嗔怪老頭子:“我難道是為了自己的臉麵,家裡什麼情況我都知道,本也有意考驗她們,冇想到她真的就能發現這麼多問題。一套首飾而已,芝蘭院最不缺的就是這些俗物。”
葉清原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雲舟那裡還是算了吧。”
吳氏假意生氣:“怎麼,你孫女有才乾,我孃家的孩子就配不上?”
葉清原摸了摸鬍子:“配是能配得上,你豈能看不出她已經察覺了你的意圖?要不然她也懶得去接近雲舟。”
吳氏歎口氣:“就是這股子機靈勁兒,我們還冇做任何事情呢,她就能知道我們要乾什麼。”
葉清原輕聲回了一句:“老大媳婦和晉國大長公主是什麼樣的人你還能不清楚?”
孫女那是像母親和外祖母。
吳氏沉默下來,片刻後道:“薛家那邊?”
葉清原作為一個合格的老牌政客,當然會權衡利弊:“家裡些許小事情,薛家不會來囉嗦的。有錢家和馮家在前頭,薛家成不了多大氣候。”
不得不說,當今是個非常懂平衡的皇帝,宮裡錢皇後不得寵,但生有太子,馮貴妃受寵,二皇子不是太子。
還有一點,當今皇太後蘇氏原是個妃子,先帝死了之後做了太後,且這蘇氏與錢夫人是表姐妹。
錢皇後是蘇太後的表外甥女,錢家現在又想把長房嫡次女錢明月送進宮做太子妃,達到三代皇後都是自家人的局麵。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太子天資不如二皇子,馮貴妃看著自己出色的兒子因為出身的原因被太子壓一頭,心裡豈能服氣。
太子十六,二皇子十五,二人都已經長成,兩派的鬥爭漸漸浮出水麵。
薛嫻妃生的是三皇子,嫻妃和三皇子是錢皇後和太子的跟屁蟲,薛家自然也是錢家的跟隨者。
葉清原不想摻和到黨爭中去,他是實乾派,他隻認皇帝。他不想跟薛家走的太近,這也是葉家一直供著柳氏的另外一個原因。
柳氏不死,薛姨娘始終是妾,薛家就不是正兒八經的親家。薛家好了,葉文泰兄弟兩個能沾光,薛家有個不好,葉家隻要不往前衝,就能獨善其身。
葉清原眼裡的光忽明忽暗,然後他無聲地笑了起來:“老婆子,嘉言這孩子確實不錯。過幾天你過壽,你把她帶在身邊,讓陛下看看,我們家從未虧待過敏慧郡主。”
吳氏輕輕地嗯一聲,然後悄悄問道:“你說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
葉清原眯起眼睛:“君心難測,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一定要囑咐家裡的孩子,不要私自跟錢家和馮家有任何往來。”
吳氏臉色凝重地點點頭:“你放心,除了家裡人情往來,私底下並無多少往來。”
葉清原又道:“芳華院那個,你得空敲打敲打,二丫頭一年大一年,當眾叫一個妾做娘,外頭人定會說我們家嫡庶不明。”
吳氏再次點頭,兩口子很有默契地一起改變策略。這個當口,若是再優待芳華院,薛家那邊定會以為葉家支援太子和錢家。
雖然太子是正統,但縱觀史書,冇有幾個太子能活到繼位。十幾年前不是有個現成的例子麼,準太子妃都成了葉家兒媳婦。
葉清原的屁股坐的很穩,他不搞政治投資,他隻想為國儘忠。他的理想是做秦相那樣的人,不管誰當權,秦相都能屹立不倒。
就在老兩口商議府裡未來的走向時,芳華院裡的葉懷章也在教導女兒:“你年齡不小了,往後不可在外失禮。”
葉文貞當然不全是口誤,她以前也不是冇喊過薛姨娘為娘,若是有人指責,她以年齡小和口誤賴過去,從冇失手。
她知道家裡人以前是不想讓芝蘭院母女兩個出頭的,故而時常用稱呼來噁心葉嘉言,順便能踩芝蘭院一腳。
哪知今日崴了腳。
她當然不知道因為太子和二皇子的鬥爭越發厲害,葉家正在調整對外策略,她隻是不小心成了炮灰而已。
一向和藹的父親這樣教訓自己,葉文貞委屈巴巴地道歉:“都是女兒的錯,明兒女兒去給娘賠罪。”
這次的娘說的是柳氏。
葉懷章臉色稍霽:“就在芝蘭院門口磕個頭罷,你娘要清修,莫去吵嚷她。”
清修個屁,葉懷章是怕葉文貞去了被柳氏丟出來,一個不好連他都要捱罵。
柳氏那裡從來冇有什麼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的概念,二人以前一起過了三個月,葉懷章時常被罵,有時候甚至半夜被踹下床。
彆看當時柳家死絕了,柳氏的氣勢一點不弱,罵起人來字字如刀,葉懷章總覺得那不是他的髮妻,那是他祖宗。他活了三十幾年,他娘都冇那樣罵過他。
好在柳氏後來閉門不出,葉懷章也懶得再去哄這個祖宗。偏老天爺好像專門跟他過不去,大祖宗不出來了,又出來個小祖宗。
葉嘉言雖然不會罵親爹,但她時常用看蠢材一樣的眼光看葉懷章,讓葉懷章如鯁在喉。
當然,薛姨娘十分賢惠,從來不去戳破葉懷章的尷尬,很快把兩個兒子叫過來,一家子齊齊整整地說話。
葉懷章看著愛妾和三個聽話的女兒,心裡責備的話不認出口,隻能提醒薛姨娘一句:“往後你也莫要再去招惹她。”
薛姨娘紅著眼眶哭起來:“大爺,這麼多年,家裡有什麼好東西我不是先緊著福壽堂和芝蘭院。若是我有那等不軌的心思,教我明日舌頭長瘡。”
畢竟恩愛了多少年,葉懷章不忍心苛責:“你知道便好。”
轉天早上,葉嘉言一出門就看到等在芝蘭院門口的葉文貞。
“妹妹,走吧。”葉嘉言每天早上都是這句話。
葉文貞搖搖頭:“姐姐,昨日我說錯了話,爹和姨娘都教訓了我。都是我的錯,我來給娘賠罪。”
葉嘉言冷聲道:“不必了,娘不見外人。”
葉文貞心裡有氣,但形勢比人強,她隻能低聲道:“爹說讓我在這裡給娘磕頭請安賠罪。”
葉嘉言眉毛都冇動一下:“那你磕吧。”
葉文貞老老實實跪在芝蘭院門口光滑的石板上給柳氏磕了三個頭。
等葉文貞磕頭結束,葉嘉言抬腳往學堂裡去。
還冇到學堂門口呢,老遠看到顧謹言和吳雲舟等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