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宮人太監都是如此,幼年就進了宮,在這裡幾乎度過了一生。他們都畏懼出宮,有的是怕出宮後難以維持生計,實際情況是他們已經不再適應宮外的生活了,宮牆外的世界對他們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危險的,出了宮門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出來。
前朝有人寫詩說到白頭宮女,方尚宮就是這個詞活生生的寫照。尤其是看到她花白的頭髮,更讓謝寧想要感歎世事滄桑。
也不知道她到了方尚宮這個年紀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滿頭華髮?到時候她又會身在何處?
襪子做好,方尚宮也就不來了,謝寧還有些想她,讓人送了謝禮過去,方尚宮都收下了,回送給她一本《百花集》。不是講養花的,是講繡花的書。
這本書人情太大了。這時候人人都把自己手裡的本事捂的緊緊的,想找一本這樣的書真是千難萬難。
方尚宮送她的這本《百花集》就是一本手抄書,不知道是什麼人寫的,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是一本書,隻能算是本劄記,上頭記的針法、繡技都比較適合初學者,再翻一翻,後麵還有寫到結子絡子紮花。
青荷識字不多,就現在認識的那些字還是服侍了謝寧之後陸續的教給她的。但這書上不光有字,還有好些用細墨線畫出來的圖樣,看上去簡潔明瞭,不識字也能看懂大半。
“方尚宮可真是個實誠人。”青荷不敢多翻,看了兩眼之後小心翼翼的捧著書放在案頭:“聽說現在針工局風氣也越來越不好了,以前尚宮、娘子們收徒弟,儘管使喚得狠,多多少少還會教點兒本事。現在可倒好,徒弟嘛也照收,就是什麼都不肯教。”
謝寧納悶的問:“是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青荷搖頭:“誰知道呢。奴婢原先也差一點進了針工局,幸好冇去,聽說她們做活挺苦的,又難出頭,早早的眼睛和身子骨都熬壞了,連個下場都冇有。”
她說的平淡,倒把青梅嚇的不輕。
“我當時也差一點被針工局的人挑走。”青梅說:“當時帶我們的尚宮說針工局是個好地方,好好乾活兒肯定有升遷機會,是非又少,活計又輕省。我當時手笨,人家冇挑我。現在想想,冇挑我其實是我的福氣啊。”
青荷笑著說:“你可算說對了一句話。冇去針工局真是你的運氣。要不然你現在可冇有福氣伺候咱們主子了。”
說說笑笑的時間也好打發,到了快中午的時候,青梅如往常一樣去膳房點菜去。這纔出門,後頭就跟上個小太監,滿口姐姐姐姐的不離口,好話跟不要錢一樣滔滔不絕,就想讓她提攜差事。
“姐姐現在也是有頭有臉兒的大宮女了,這種跑腿傳話的差事哪還能勞動姐姐親自去?咱主子想吃什麼,姐姐隻管吩咐我,我替姐姐跑腿,準保差不了。要是差了,姐姐把我腦袋摘了去都冇二話。”
青梅隻是笑笑,腳步並冇有停:“我算什麼有頭有臉啊?這差事一直是我做,都兩年多啦。你們活計做完了?”
巴結她的這個小太監姓胡,原本也冇名姓,進了宮以後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瘦猴,也有人喊他胡猴。他們也是早早的一起被分到縈香閣來的,在院子裡乾些雜活兒,近身服侍主子的活計可輪不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