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裡濃煙滾滾,霍天齊站在一邊用絲帕捂住口鼻看道士作法。
“霍先生。”一個保鏢看到了不遠處的霍淼,跟霍天齊咬耳朵:“霍淼來了。”
霍天齊轉頭看了眼,煙太大,他嗆到了,乾咳幾聲:“招呼。”
霍淼和葉滿溪的去路被保鏢給攔住了,幾個壯漢上來就折了霍淼手裡的盲棍扔到一邊,撞在大石頭上斷成幾節。
“霍淼,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滾回去吧!”
雨忽然大了,風大的葉滿溪都握不住手裡的傘,風把傘布給掀了,她手裡隻有一柄傘柄。
眾人見狀哈哈大笑:“霍淼,你是來出洋相的嗎?”
細密的雨點很快打濕了他們的衣服,霍淼的手在葉滿溪的手心裡冰冷。
她抬頭去看霍淼的臉,雨水順著他的髮絲往下流,滴在了他的睫毛上,又從睫毛滑落到他瘦削的臉頰。
他一言不發,保鏢們的笑容漸漸收起,麵麵相覷。
對於這個往日的王,即便他現在雙目失明,他們仍然心有餘悸。
霍天齊壓了壓頭上的禮帽走到霍淼的麵前,他看著霍淼低低地笑了:“你們怕什麼呢?瞎了眼的獵豹不再是獵豹了,隻是一隻小花貓。”
“我來送爺爺最後一程。”霍淼平靜地說。
霍天齊眯著眼睛隔著雨霧看著他,這時他身後的一個打手指了指自己的胯下,高聲嚷道:“從我的襠下鑽過去,就可以去拜祭老爺子!”
葉滿溪情不自禁攥緊了拳頭,霍天齊慢悠悠地斥責了一聲:“嘖,怎麼說也是我堂弟,爺爺的親孫子,就算人家現在瞎了又被逐出霍家,但彆人不認我還是認的。”
霍天齊的手搭在霍淼的肩頭,不輕不重地拍了拍。
“霍淼,不是不可以,倆兄弟什麼都好說。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你拿給我就可以去拜祭爺爺。”
“霍天齊,你也配?”霍淼捏住了霍天齊放在他肩頭的手,用力一擰,霍天齊的整張臉就皺了起來
“霍淼!”霍天齊用力抽回被霍淼擰痛的手,惱怒地跟身後人吼道:“還不過去抓人?”
霍天齊向後退到安全地帶,抬手揮了一下,他身後的打手們便向霍淼撲了過去。
葉滿溪驚惶地想要護著霍淼,但卻被狠狠地推開摔倒在堅硬的地麵上。
霍淼被打倒了。
他看不見,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辨不清那些雜亂的腳步聲屬於誰。
臉頰上捱了重重的一拳,接著是後腦勺。
然後有個人舉著一把鐵鍬狠狠掄在了霍淼的後背上。
他應聲倒下,像一堵結實的牆壁被推倒。
霍天齊站在傘下悠哉悠哉地看著這一幕,剛纔被霍淼捏的手指頭還疼的發麻。
他揉了揉手指,看著一次次被打倒又爬起來的霍淼,嘲諷地嗤笑著:“彆逞強了,霍淼,你告訴我爺爺的印章在哪裡,我保證養你到老,好吃好喝地供著你。”
霍淼的眉骨被打破了,往外滲著血,雨水淋在臉上混著鮮血往下流。
葉滿溪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護住了霍淼,一個打手見葉滿溪是女人,高舉著鐵鍬猶豫地停住了,下意識地看向霍天齊。
他歎了口氣:“我最見不得打女人。”
然後,他轉身,向打手們揚揚手。
沉重的鐵鍬毫不留情地打在葉滿溪的後背上,她沉悶地哼了一聲。
“綠荷!”霍淼冇來得及推開她,葉滿溪就受傷了。
她從他的後背上軟軟地滑了下去,霍淼抱住葉滿溪,滿是血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她雙眼緊閉,暈過去了。
風雨更大了,霍天齊冇說住手打手們便繼續,霍淼抱著葉滿溪護住她,在拳打腳踢中努力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霍天齊。
霍天齊的聲音在越來越大的雨霧中支離破碎:“霍淼,你讓爺爺看到他曾經最愛的孫子變成這樣,該有多痛心?”
不論他怎麼說,霍淼都不吭一聲。
霍天齊都看累了,踏著積了水的小坑窪走過霍淼的身邊。
臟水,濺了霍淼一頭一臉。
霍天齊的人跟著他走了,那幾個道士也收了道場,爺爺的墓前一片狼藉。
葉滿溪還躺在霍淼的懷裡,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她醒過來了。
睜開眼便看到霍淼正滿臉焦急地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喚著:“綠荷,綠荷。”
她急忙握住霍淼的手指,霍淼驚喜地道:“你醒了嗎?”
葉滿溪連連點頭,從霍淼的懷裡坐起來。
“你冇事吧?”
葉滿溪又搖搖頭,扶著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了老爺子的墓前停下來。
她拉著霍淼的手放在墓碑上,霍淼被雨水澆的蒼白的手指顫抖著往下挪動,觸碰到了爺爺的照片。
他直挺挺地跪在了爺爺的墓前:“爺爺,我來晚了...”
葉滿溪在地上找了一把傘撐開,遮擋在霍淼的頭頂上。
其實,霍淼早就濕透了,也分不清他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悲傷卻堅毅的目光穿透過層層雨幕。
任憑風雨再大,葉滿溪都牢牢地握住雨傘,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治好霍淼,讓他重獲光明。
江季業等著霍天齊那些人走了才急急跑過來,霍淼不讓他出現,剛纔江季業躲在暗處都看到了,早就忍不住了。
“霍先生。”江季業哭著道:“霍天齊真不是人,把你打成這樣,啊,太太也受傷了。”
“我太太嚴重嗎?”霍淼啞著嗓子問道。
葉滿溪立刻向江季業搖搖頭,其實她受傷的挺嚴重的,後背肯定都青紫了,額頭剛纔摔倒在地上也磕破了。
江季業隻好哽嚥著回答:“還好。”
“江季業。”
“在。”
“帶太太先回車上,我陪爺爺待一會兒。”
“是。”江季業攙扶著葉滿溪向墓園外麵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葉滿溪回頭看了一眼。
霍淼還筆直地跪在原地,像一棵無論怎樣的暴風雨都打不垮的鬆柏。